是病人家属对吗?护士扯下口罩后问道。
嗯, 是,请问他现在什么情况?
前胸肋骨断了两根, 右腿有轻微骨裂现在,目前没什么大碍。
沈白舟点点头跟着护士将俞响送入病房后下楼去缴费, 缴完费之后沈白舟想了想还是用俞响手机跟他父母打了个电话,毕竟还过半个月就要放假回家,这事到时候根本兜不住。
沈白舟在电话里温声安慰俞响父母,他妈妈听到消息后就哭了, 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那股细碎的哽咽,说起话来断断续续还是后来俞响他老爸接起电话。
嗯,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好好养伤就行。
沈白舟挂完电话后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心里腾起难以言喻的羡慕,俞响是家中独子,他妈妈身体不好,在怀他之前流过一个孩子,俞父心疼他妈本来不准备再要小孩,可是他妈又犟得很后来生下俞响。
俞响出生那天俞母胎位不正有些难产,医生剖腹产后发现这小孩不爱叫,往他屁股上狠狠打了几下一声不吭,都有点开始怀疑生下来的是个不会说话的。
这才有了他爸后来取名的一回事。
沈白舟在外面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他出来时也没跟陆时淮说一声,仓促地连个电话都没打,纸条也没留一张。
等他想起从兜里掏出手机,目光看着手机屏幕上刺眼的二十几通未接电话时,手指正要点击回拨键时又僵硬地停住。
他想起了陆时淮电脑里的那则废稿。
沈白舟回了趟学校,去拿一点俞响换洗的衣服,出乎意料的是下楼途中碰到了顾逸,沈白舟神色冷淡打了声招呼就往楼下走。
沈白舟。顾逸稍微侧身喊住他。
陆时淮的性子你招惹不起的。顾逸说完就消了声。
沈白舟伫立在楼下,金灿的阳光透过走廊上的玻璃窗撒在他柔软的发顶上,整个人恍若陷在若隐若现的光圈里。
顾逸很少反复跟人强调某件事,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多管闲事,可是每次当沈白舟路过他身旁顾逸总是会按耐不住。
明知道这样会惹人厌烦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
顾逸本以为会等不到沈白舟的回复,情绪失落地转身离开之际,背后的少年发出一声怪异的轻笑,透着股啼笑皆非的意思。
这声音听进顾逸耳朵里刺耳极了。
他偏过头脸上的诧异表情根本遮挡不住,外面的阳光不知何时散了,沈白舟的身影落在一片阴影处,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大真切,只有平静的声音在有些空荡的楼梯间透来。
顾逸,我以前跟你说过不要说我哥不好的话。沈白舟低头碾了碾脚尖,手插在兜里看起来竟有些百无聊赖的懒散感。
顾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沈白舟,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陆时淮的倚靠在墙边,指尖碾着烟眉眼上扬的高傲模样,竟和此时的沈白舟有几分相似。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我听不惯,我听不惯从别人口里吐出他不好的话。
沈白舟在顾逸的震惊之下抬头看他,如果细看必定还会发现沈白舟的眼里藏起了些许笑意,他嘴角似有若无地勾勒起弧度,至于他这个人怎么样,顾逸,你觉得我真的会不知道吗?又或者说你觉得我会在意吗?
而且我们跟你想的不一样。沈白舟说着说着又笑出了声,他眼睛亮澄澄的,以至于笑出来眼角勾勒出来的弧度都显得格外勾人。
在我心里,向来都不是他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他,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沈白舟最后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以后关于这样的话题不要再说了后就提着东西下楼。
沈白舟出宿舍后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刚才还晴空万里来着,现在瞧着这云层密集的天空,看着就一副马上要下雨的模样。
沈白舟拿出手机准备约辆车去医院来着,他往路上刚走两步,目光睹见路边停了辆黑色轿车,面容冷淡的男人正从车上下来直直的盯着他。
沈白舟刚才对顾逸说的话是真的。
沈白舟不傻,当他看到电脑里的东西后赶去医院的途中,很多被他刻意地挤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全部都呼之欲出。
小时候陆时淮对他的好,他都记得,可那些不好的,惹他伤心难过的也全部被他记在笔记本上,在某个不经意间突然被唤起来。
就跟大一刚开学那会儿,他还不认得陆时淮,就已经挨了陆时淮两次厌。
沈白舟都记得的。
陆时淮在不远处看着他朝他招招手,沈白舟闷声不吭地往那处走着。
他心中的气一点都没消,那个帖子虽然已经删除了,可是至今为止沈白舟还是能看到有人在学校论坛上对陆时淮说三道四,那种烦闷的滋味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舟舟,过来。陆时淮喊道。
沈白舟本来不想理,可这双腿还是很没骨气的自己走了过去。
跟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在医院,没看到。沈白舟说。
陆时淮低垂着眼睑,乌压的睫毛落下一小块阴影使得他眼眸阴暗不明,跟我回去,可以吗?
我还要去医院,俞响他父母明天才到。他话里的语气跟平常一样,但是陆时淮还是听出来那股强硬的反抗意味。
陆时淮动作轻柔地拽住他的手,语气中带有恳求意味,就跟哄骗小孩一样,舟舟听话,先跟哥回家好吗?
我要去医院。
几番下来陆时淮率先认输,他将车门打开说:我送你去医院。
沈白舟这会儿没说话了,被陆时淮轻推上了车。
学校离医院有点远,开车过去约莫半个小时,两人一路上没讲什么话,车内安静得仿佛世界都哑巴了,寂静的氛围令人更加闷得慌。
到医院后沈白舟打开车门,一句话不说就往住院部走。
骨科在11楼,沈白舟进病房时看了眼还没醒来的俞响,闭上眼的时候安静极了,跟平常大大咧咧说话的模样相差甚远。
沈白舟走到他跟前观察他手背上吊着的药水,一旁忽然有人说道:您请放心,我们刚刚叫来护士换过。
沈白舟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年纪有些大,看着确实一副做事干练的模样。
我们是陆先生请来的护工。
沈白舟应了声没再说话,从一旁拿了个椅子坐着发呆,忽地窗户那边传来雨滴砸下来的声响,本来只是一点点,后面越下越大毫无变小的趋势。
他往玻璃窗那边落了一眼,陆时淮的车还停在之前的位置。
雨渐渐地打在车窗上汇集成小流淌下,陆时淮摇起车窗点燃一根烟,烟夹在指尖冒出零星点红光,白雾缭绕。
可他只是用手指拿着并不抽,因为沈白舟讨厌这种味道,他虽然从来没有明说过讨厌,但是陆时淮就是知道。
车外的雨往车内使劲地飘着,陆时淮大半个肩膀都淋湿了,浅色的外套洇成一片深色,他的脸颊也被雨滴给溅到。
陆时淮仿佛没有察觉,只是眼神冷漠地盯着前方。
倏地有人走到他身旁,给他那条淋湿的胳膊撑着伞。
本来还有很大的风和雨往陆时淮脸上胡乱撞着,突然一下子全部消失殆尽了。
陆时淮抬起头来正对上沈白舟的眼睛,他眼底带着别样的情绪,有怒火,有心疼,有难受,统统汇合在一起,组织成一个跟平常不一样的沈白舟。
我不是让你回去吗?!沈白舟心头的那股火此时终于找到一个爆发点,不像之前在车上那往总是一声不吭。
陆时淮笑了一下,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沈白舟赶紧把伞往他那边撑了下。
可是万一你下来呢?就像现在这样。陆时淮怕沈白舟被雨淋湿感冒,于是将人往车里带,可沈白舟此时的那股犟劲提现得淋漓尽致。
他将陆时淮推开,冷着声问道:哥,电脑上那东西是你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