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悦行:你受伤了?
李弗襄依然不答。
高悦行:你听得懂我说话对不对?
李弗襄再次回归到了沉默的状态,怎么也不肯开口。
高悦行吁了口气,忽感到手里塞进一个冰凉的物件。
她摸进手里,发现是一把匕首。
高悦行记得这把匕首。
李弗襄生辰那日,刚从小南阁接回来,皇上便挑了一把锋利又华贵的匕首,送给他当礼物。
高悦行在心里无奈叹你又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啊!
虽然猜不到李弗襄的意图,高悦行仍是收下了匕首,打算见机行事。
听到锁链声响,李弗襄跑去摆弄了一会锁,可能是想撬开,放她出去,可那锁坚固无比,他折腾了一会儿,无功而返,怏怏地回到高悦行身旁蹲下。
高悦行发现他的行动似乎并不受黑暗的控制,目标准确,来去自如,他的夜视能力超出了她目前的认知。
好神奇。
高悦行想了想,便问他:你来的路上,一共有几盏壁灯呀?
李弗襄拉着她的手心,划了一个数:二十四。
他果然能听懂!
他还会写字!
高悦行慢慢兴奋起来,几乎是在诱哄着问: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李弗襄用力捏了捏她的掌心,意思是可以。
高悦行无意中牵扯到了指尖的痛,倒吸一口凉气。
李弗襄捧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吹着。
太贴心了。
他一向是个贴心且细致的人,高悦行自从十六岁嫁给他之后,顺风顺水,极尽恩宠,京中再没有比她过得更舒服的女子了。若不是她自己钻牛角尖想不开,那简直是神仙日子。
高悦行永远记得他带给她的一切关怀和照顾。
所以,眼下的所有不幸和苦难,都不能磨灭她心中的火光。
两个时辰后,沉重的石门开启。
那人再次出现,点亮了灯。
高悦行捂住眼睛,等适应了,环顾周围,没见到李弗襄的身影,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
那人看着她:你父亲并没有听话把东西交给我们,相反,他根据你给的几样东西,推断出你此刻正身在东宫,你可真是狡猾啊小姑娘。
糟了,让他发现了。
她知道自己要凶多吉少了,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那人暂且还没有动手的打算,问道:我不能理解,明明路上已经蒙住你的眼睛了,你怎会知道此处是东宫?
高悦行:你很想知道?
那人:我太想知道了。
高悦行笑了笑:那你得用我想知道的消息来换了。
那人也笑了:你马上就快死啦。
他故作宠溺的语气让人听了犯呕,高悦行:在我没死之前,请你拿我当个活人看。
那人一摊手:好吧。
高悦行:我父亲查到了什么?
那人道:你父亲查到的,是关乎我们一行人命脉的东西,如果让他继续查下去,查清了,我们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心血,将会一朝崩塌。
那人真的给高悦行解了惑。
高悦行一直不明白,狐胡的细作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渗进了皇城,今天,才终于知道真相。
狐胡与中原的恩怨已经持续了将近几代,先帝孝武帝建立大旭朝之后,打狐胡打得最狠,狐胡那时国力较弱,曾经臣服过一段时间,那时极其短暂的一段和平,为了以示两国停战的诚意,狐胡将他们的公主嫁给了孝武帝当妃子。
他们这群细作,就是那时候随着狐胡公主入京的,但狐胡公主并没有直接将他们带进宫中,而起先藏在京城中,模仿中原人的习性,然后再徐徐图之,以春风化雨的方式,将他们安插进宫。
那短暂的和平只持续了三年。由狐胡在襄城的劫掠作为撕破脸的开始。
狐胡屠了大旭朝的半个城,孝武帝将狐胡公主以及她明面上带进来的所有狐胡随从侍女,当街绞杀,宫城外晾尸三日,后来全部拖进山里喂了狼。
狐胡公主虽然死了,但她已经在京中布局妥当,留下了狐胡的细作在暗中滋生壮大,他们分散在宫中各处干着最脏最累最不起眼的活,像蚂蚁一样勤恳偷生。
一直空置的东宫,成了他们会面谋划的地方。
令他们意外感到惊喜的是,东宫底下,竟然有一座私牢,想必是前朝太子留下的,私牢的地道,直通小南阁院中的一口井。
他为了获取更多的信息,勾搭了小南阁当初的主人,梅昭仪。
这份感情,对他而言,仅仅是利用而已。
梅昭仪不听他的劝阻,硬要生下与他的孩子,将这件丑闻揭开在众人面前,无疑是将他以及他所有的伙伴们推进了险境。
尽管梅昭仪曾再三承诺:一定会好好的保护他和孩子。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杀了梅昭仪,让她永远闭嘴。
前面有关狐胡细作的事情,他寥寥几语,一笔带过,而他与梅昭仪之间那见不得人的情意,却耗费了他不少的唇舌,像是要说尽其中所有的细节,欲语又还休。
可有什么用呢,人还不是他亲手杀的。
高悦行:你见过你儿子吗?
见过。
高悦行:她身边有个叫金雀的姑姑,也是你们狐胡的人吧。
是,那孩子的身体里,留着我们狐胡人的血,从他记事的那一年起,我们就决定,把他接进我们的阵营,把他培养成最锋利的刀,毕竟他的身份和地位,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高悦行:金雀在他身边,是监视他的?
真是聪明啊。那人无限惋惜道:早在你刚进宫的那几日,金雀就找到我,说身边来了一个很古怪的小姑娘,令她感觉到非常不安,仿佛时时刻刻在窥探着他们的秘密。是我大意了,觉得一个六岁的小孩成不了什么气候我那孩子,若是有你的一半心机,该多好啊。
高悦行: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会死?
他平静地说:我们都会死。
高悦行:可怜梅昭仪机关算计地想要保护你们,不知她在地下听到你这样说,会作何感想。
他半天没说话。
地牢的石门再次被人撞开,一个宫女打扮的人冲进来:不好了,秋哥,东宫外不知什么时候被禁军围了起来。
他望着高悦行,头也不回地吩咐:你去安排大家撤出去,不要慌,我们只是普通的宫人,就像寻常那样慢慢的走,不要回头,也不要犹豫。
宫女:那你呢?
他说:我还有事要料理。
宫女望了他一眼:那你自己小心,我们等你的信,秋哥。
地牢门合上,宫女走远了。
那人开始一步一步朝高悦行靠近。
他进一步,她退一步,他不得不打开牢门,钻进来抓她。他手中没有拿武器,空手只能用掐死她的方式,他的手已经半抬了起来。
高悦行忽然唤了一声:秋哥。
那人一愣。
高悦行平静的眸子穿过他的肩膀:你看你身后是谁?
他冷笑:太拙劣了可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身后的壁灯上,在墙上映出了一个影子,是个小孩子的样子,正在逐步靠近。
他听见高悦行冲着那个人影,笑盈盈地唤道:三殿下。
于是,他忍不住回了下头。
哪里有李弗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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