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不该把目光只放在鸡田山上,他现在脚踏暨州的土地,既然暨州有问题,他何不放开手脚。
敌方既然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了鸡田山,那么其他地方,相较定然会松懈一些。
事不宜迟。
蓟维披上甲胄,提刀点兵上马,直奔暨州府。
一切妥当,该上路时,蓟维不放心的回头找李弗襄,见他只穿了一件轻甲,混迹在骑兵中,皱眉:怎么小殿下不披战甲?
一人在他身边回道:他嫌沉,扛不动,自己脱了。
蓟维:
他瞬间觉得这位小殿下,聪慧伶俐是真的,性格古怪也是真的。
蓟维正准备出发,身边一个斥候这时候靠过来,尽可能地压低声音,说:总兵,我有一事要报。
蓟维皱眉给他一个眼神,示意说。
那斥候道:昨天入夜后,咱们小殿下帐里的灯未熄,他随身带的锦衣卫侍从,有两个趁夜离营,我跟了半路,发现他们是去夜探暨州府了。
蓟维登时心里汗毛林立。
他们十六岁的小殿下,难道昨晚就将目标对准了暨州府?
蓟维动了动嘴唇,再回头看时,目光已然变了。
斥候:总兵?
蓟维低声嘱咐道:我知道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干多余的事情。
斥候低眉顺眼应了一声是,牵着马缓缓退后。
兵临暨州府。
果然如蓟维所料,他们兵力集中在鸡田山,设埋伏,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暨州府自然守卫就松了,只留了几队不成器的护卫,蓟维的兵长驱直入,把州府从高门大院里薅了出来。
州府衣衫不整,被按跪在地上,兀自狡辩:你们是何处的兵,竟敢对本官无礼?
蓟维冷笑一声:本官?好一个本官!拿着我朝的俸禄,却扭头给狐胡国卖命,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黑心官。
州府:你你你你说什么,本官听不懂。
蓟维瞧他贼眉鼠眼的表情就来气。
他手中的确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他通敌,没想到对方一诈便心虚。
李弗襄:粮。
蓟维转头看着他。
李弗襄:山路难走,鸡田山位置特殊,下山后也没有直达西边的官道,他们不可能真的将仓建在山上。
蓟维点头,冷笑:那我瞧着,你们暨州府这地儿倒是四通八达哈,给我搜。
李弗襄补了一句:搜不到就烧。
蓟维:都听咱们殿下的。
暨州府各处院子都搜遍了,果然没找他们屯粮的地方,再一次被李弗襄料中,蓟维毫不犹豫,命令大家准备火油,很快,冲天的火光和浓烟映红了半边天。
这一把大火烧得可真狠哪。
蓟维带着自己的一万兵马藏身在民宅里,他们在等。
火势那么大,从鸡田山顶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放任不管,这把火足能烧一天一夜。
但是鸡田山上的人等不了一天一夜,终于他们坐不住了。
斥候趴伏在地面上,侧耳细听:有兵马朝这边来了?
蓟维:多少人?
斥候:很多。
蓟维:传我命令,不许妄动。
他将民宅的窗户推开一条缝,鸡田山的兵马浩浩荡荡冲至近前,他用目测约有千数人。
领兵之人,警惕地在暨州府外徘徊,周围安静的过分,除了那熊熊燃烧的火。
他没对火势的担忧,终于压到了对自身的担忧。
几千土匪奔上前准备灭火。
与此同时,蓟维下令,万箭齐发。
已经踏入埋伏圈的山匪们,惨叫着倒在了箭雨中。
杀声四起。
蓟维占尽了先机,从开战到结束再到清理战场搜寻活口,一共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李弗襄亲眼见了血流成河的一幕,身边有层层护卫保护着他的安全。
他低下头,发现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蓟维把活口用绳子拴了,逼迫他们跪成一排,一个个地审问,粮仓在哪?
不肯回答的,轮刀就斩。
蓟维踩着一地暗红的血,踱来踱去: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这一把火烧下去,早晚也能烧到家,实在不行,咱直接上火炮轰平了也可,我不过是浪费点时间,你们可就真的没命了。
山匪没几个忠义的。
若真有忠肝义胆,也不会走上叛国的路。
重刑之下,必有贪生怕死之徒。
一个人磕着头,哭喊着:我说,我来说,粮仓就在州府的地牢里,往深处走,全是他们掠来的粮食!
蓟维冷冰冰地下令:烧!
地牢里囤放的粮食他们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就惊呆了,足够养活一城人一整年的量,狐胡不知多久之前,就在暨州府谋划了。
蓟维:烧了吧。
他们急着赶往襄城,与大军汇合,粮食若带上只能拖慢行军速度,只能忍痛烧了。
蓟维又揪着那个俘虏,问:昨夜,我们有一行人在你们鸡田山失去了消息,人呢?
那人抖如筛糠:那些人、那些人被发现踪迹之后,已经自行逃了,并没有落尽我们手里,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啊对,山里设有迷阵,他们多半是困在阵中。
蓟维拎着他的领子,把人提起来:带路,上山。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哨声自不远处响起。
蓟维手一松,抬头,望见了一个飞奔而来的斥候,正式昨夜随詹吉进山探路的那些人之一。
他速度极快,奔至蓟维面前:詹副总兵命我先行一步向您报个平安,昨夜在山中遇着鬼打墙的阵,一时不得解,幸亏方才这里的火光指明了方向,现我们一行人已脱险。
蓟维松了口气:那就好。
鸡田山的匪窝还不知具体情形,蓟维始终清醒,他们的目的只为了断掉狐胡囤放的粮草。所以他暂时顾不上别的,只再此布了一条暗线,随时关住着鸡田山的动静,刻不待时,率军西上,再走了一个日夜,抵达襄城。
药谷的人从南边赶往西境,距离稍远些,脚程也稍慢些,昼行夜息,三天三夜,第四日清晨,终于靠近了西境。
狼毒到前方观望了一会儿,回来和他们分享消息:再往前有点危险,随时有狐胡的兵出没,他们打得正火热呢。
高悦行掀起车帘:反正襄城是守住了,对吗?
狼毒笑了:是啊,郑帅一来,襄城之围立解,只是当初退得太狠,想要打回去,可能要花一番功夫,我见他们已经开了城门,准备将战线继续往西边推进了。
一路颠簸,好不容易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大家都很开心。
狼毒回望了一眼身后,说:郑将军来接应我们了。
郑云戟一身甲胄,一身凛冽的肃杀之气,却带来了十足的安全感。
高悦行不再说话,她来此暂时没打算暴露身份,只想让他们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药谷医者,于是躲在车里,竖着耳朵听狼毒和郑云戟的谈话。
狼毒:我们来迟了,城里药草还够么?将士们的伤亡情况如何?
郑云戟:药草、军医,无论何时都是不够的,你们一到,真是解了我军的燃眉之急,多谢了。
狼毒:郑将军客气,同为大旭朝子民,应该的您身上有伤?
郑云戟自己身上还带着伤,靠近一点,身上的血腥味简直冲鼻的浓烈,他哈哈一笑:果然瞒不过你的鼻子,前几天不查受了点小伤,问题不大。
轻伤不下火线。
他只要还能站起来,问题都不大。
高悦行第一次见到何谓尸山血海。
襄城外的战场尚未清扫,到处都是血泥,残肢,箭矢
马车的车轮碾过泥泞的土地,有时候发出噗呲噗呲的声响,许是不知轧到了谁的眼珠子。
高悦行喉间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