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聊着,外面有脚步声靠近。
高悦行对李弗襄嘘了一声,说:我藏一下。
耳房修饰整洁,一眼放去,找不见能藏人的地方。
只有床榻下,非常拥挤的一处缝隙,高悦行提起衣摆,将自己塞了进去,床旁的帷幔垂下来,若隐若现地挡住了她的身影,若不仔细搜查,寻常发现不了。
门吱呀一声响动。
高悦行透过床下缝隙,在逼仄的视线范围内,看到了一双黑色的官靴,她反应了一会儿,心道不好。
她家的下人可不会穿官靴出入。
这人恐怕是
听得来人开口:委屈殿下了。
她爹啊。
高悦行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
李弗襄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高大人。
在药力的刺激下,他浑身都还在发软,想要爬起来,却被高景按着肩膀,塞回了被子里。
高景将托盘放在桌上,说:案件扑朔迷离,又诸多阻碍,为了荡平前路,臣不得不出此下策,诸多不敬,还望殿下宽宥。
李弗襄:我明白。他紧接着问道:陛下知情吗?
高景:当然。
事关李弗襄的安危,若事先不与皇帝通个气,恐怕事情要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弗襄放心地点了点头。
高景客套地嘱咐了几句,没有多呆,临走前,腰上一把碧玉制的规尺落在了地上。但他似乎没有发觉,脚步不停。
李弗襄侧目:高大人?
高景:嗯?
李弗襄:您的东西掉了。
高景回望了一眼,唇边勾出浅浅的笑意,依旧将之弃在地上,带上门离开了。
高悦行从床下探出半个身子。
李弗襄扒着床沿,低头看着她:你爹爹是什么意思?
高悦行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我爹提醒我注意分寸呢。
沉默了片刻。
李弗襄:你要走了吗?
高悦行:要走了。
沉默了片刻。
高悦行想走又舍不得,不走又行不通,道:总之你已经住进了我家里,我会多来看你。
李弗襄望着她低头捡规尺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才能及笄啊。
待到她及笄,他就能娶她了。
高悦行直起身,听了这句话,只觉得十分恍惚。
似乎在不久前,她望着幼年稚嫩的李弗襄,也曾有过同样的感慨他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他赶在了她的前头。
高悦行:再有两年,很快的
晨起请安时,高悦行将碧玉规尺递到了父亲的面前。
当着高夫人的面,高景并不戳穿什么,只是淡然道:丢了好些日子,原来让你捡到了。
高夫人看了一眼,一手拨着茶沫,道:丢了?我怎么记得昨天还在你身上见到它来着?
高景身上的物件,没有她不上心的。
高悦行端的和个没事人似的,逗弄自己的弟弟。
高景抿了一口热茶,说:是吗?夫人你是不是记错了?
高夫人彻底迷糊,想了半天:哦或许是吧。
高悦行耳朵里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在想原来这就是难得糊涂的智慧吗?
但是高悦行总觉得母亲不是难得糊涂,而是真的迷糊。
她的父亲虽然智计无双,却从来没有将手段用在自己的母亲身上,他始终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将家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或许他展开向外的翅膀坚不可摧,或许早已遍体鳞伤。
但是母亲不知道,她们也无从得知。
高悦行理解的难得糊涂,不是互相之间的欺骗。
而是我明知道你一身的刺,却依然愿意交托信任,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贴上去。
今日。
李弗襄在大理寺重伤失踪的奏折呈上了御案。
大理寺的现场,除了散乱的桌椅,还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在高景的推波助澜下,陈静沉被迫站在了风口浪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终于到了他该想办法自证清白的时候了。
高景只提了一个要求,清查陈家内宅。
第56章
陈静沉断然拒绝, 且莫名其妙,你查就查,盯着我家内宅干什么?
高景尝到了甜头, 再次故技重施,暗中派人在陈大人府邸的后门处泼了一滩血,然后堂而皇之地敲开了陈家大门。
陈静沉气得跳脚大骂无赖。
高景气定神闲,对付无赖就要有对付无赖的法子, 谁要和你讲君子之德江湖道义。
高悦行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但是父亲大人在上, 高府大门一关, 她连往外瞄一眼都不可能,母亲和长姐拉着她家长里短, 一个刚满四岁的弟弟成天在花园里淘气。高悦行若是肯安于现状, 这便是最静好不过的日子了。
可惜, 她坐在廊下, 望着艳阳高照下的草木繁盛,面是暖的,心却是冷的,她知道,这样平静安好的命不属于她,不敢贪恋, 怕将来还不起。
高悦悯看着自己的妹妹:你前段时间总是往宫里跑, 隐约听说你和那位五殿下有年少的情分?
高悦行手里头正拿着两根丝线打着璎珞, 说:姐姐最近看我一直欲言又止, 原来是想问这个啊?
高悦悯见她不避讳这个话题, 才放心, 说道:你今年十三, 也到了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纪,母亲前些年想替你留意来着,可是被父亲劝阻了。
高悦行好奇道:父亲说什么?
高悦悯:父亲说,你的婚事恐怕由不得家中做主,操心也百搭,不如静观其变。她顿了一顿,补充道:这是父亲两年前说的话。
高悦行:父亲心中总是有成算的。
她的上辈子,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她就像寻常养在深闺中的小女孩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亲的荫蔽。至于父亲如何在腥风血雨的朝堂中立稳脚跟,又是如何在一群豺狼虎豹间游走保全自身,她一概不知。
见过了,才难掩心中的震撼。
高悦行懂自己的父亲,她觉得父亲应该也懂她。
高悦悯见妹妹的眼神逐渐发直,神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于是唤了一声:阿行!在想什么?
高悦行猛地回神,发现手中的璎珞不知不觉打歪了,于是面不改色拆掉,重新再来,嘴上说道:我离家了这些年,不知京城有没有新鲜事,姐姐讲些给我听吧。
高悦悯:天子脚下,国泰民安,倒也没有特别的,或者,你是想听听那位五殿下的趣事?
假装听不出姐姐的打趣,高悦行笑了笑:也可,那就讲讲他吧。
高悦悯:陈小姐那桩事就不必说了,咱们这位五殿下,在京中可是位十足的纨绔,成天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甚是潇洒你知道陛下去年刚纳了一位昭容吗?
高悦行大惊失色:什么?
不怪她,皇帝身边已经近二十年未曾纳过妃嫔了。
而且,上一世也没听说啊。
高悦行:那位新昭容什么来头?怎么这事还和五殿下有关系?
时隔一年,高悦悯说起这事,也觉得荒唐,道:叙州的永平侯犯了事,全家流放的流放,下狱的下狱,永平侯有一独女,传闻容色无双,有章台杨柳之姿,押送进京,充入教坊司那些男人,对她垂涎已久,甚至还有不远千里,专门为她赴京而来,在她进京的头一日,教坊司外,就有几位子弟闹成了一团,打得难舍难逢,甚至还见了血。那位侯府小姐当场欲触柱自尽。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