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让两个孩子并肩坐在桌案前,说:今日我已经查了陈小姐被害的现场,也询问了相关涉案的人,明天我要详细审几个人。
高悦行:所以陈小姐是被他们陈家人自己害死的?
高景: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李弗襄:陈大人心里应该是清楚的吧。
高景:他心里究竟有没有鬼,只有他自己最知道。
高悦行心思又飘远了:借用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阴谋,往我们殿下身上攀扯,目的何在呢?
高景用笔敲了一下她的头:专心。
高悦行:奥
趁着父亲转过身,高悦行揉了揉自己被敲疼的脑袋。
李弗襄赶紧伸长了脖子心疼地看。
高景后脑勺上仿佛长了眼睛,回头又是一下,敲在李弗襄的脑门上。
两孩子终于都老实了。
当然,高悦行只是表面上老实,心里还在叽里咕噜的乱想。
小的时候,李弗襄不喜欢读书,柳太傅每每气极又拿他没有办法,打不得,骂不得,那时,若是换成高景授课,有如此严厉的老师,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可以考进士去了。
哦对了。
爹爹当年是第几名来着?
高景拿出了戒尺:再不专心,打手板了。
高悦行的臭毛病由来已久,一心二用甚至三用都是常态,根本不受控制地走神。她被那乌黑的檀木戒尺震慑住了,这都是当年爹爹用来教训兄长的家法,本已搁置了很多年,今天竟为了她又祭了出来。
高悦行搓了搓自己已经开始不断沁出汗珠的手心。
李弗襄凑到她耳边,飞快且小声地说了一句:那次皇上揍我,用的就是这东西,敲了我足足三下,可疼了。
高悦行:
这就是皇帝深更半夜在乾清宫盛怒之下传的板子!
做戏也未免太不走心了。
高悦行最终还是挨了一尺子才消停。
本着同甘共苦原则的李弗襄也不甘示弱,同样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尺子。
高景指着卷宗上的名单,说:陈家一共两位小姐,平时吃住都在同一处翠苑,按理说,陈大小姐若有任何动静,与她同住一个院子的陈二小姐,必定会有所察觉。
但是没有。
高悦行听懂了父亲话中的未竞之意。
她想起了不久之前,陈二小姐给曾递给自己的邀约。
或许当时不该推拒的。
陈家内宅里的女眷太多了。
首先他们家的兄弟多,都还未分家,各自的妻妾也多,嫡出庶出的女儿成群结队。
高景单凭第一天的查问,其实收集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所以,他明天要再走一趟。
高悦行打扮成仵作小学童的模样,除了个头欠缺一点,其余倒没什么不妥。
李弗襄也想跟去。
但是他身份特殊,陈家恐怕少有不认识他的。
高悦行宽慰他:在家等我,我去和你去是一样的,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我的耳朵就是你的耳朵,无论看见听见什么,回头我都讲给你听。
高景背对着他们,咳了一声。高悦行背着一个灰蓬蓬的布袋,利落地翻身上马,出了高府大门,跟在了仵作的身后。
高悦行发现今天的京城很有些不寻常。
街面似乎都戒严了,行人来往间神色匆匆,连头也不敢抬。街上竟然有堂而皇之巡行的禁卫军、锦衣卫。
高悦行打量着这一切,赶上前方暂时充当自己老师的仵作,问道:大人,京城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
仵作道:前日晚上,大理寺有刺客闯入,客居的五殿下受伤被劫,下落不明。
差点忘了这一茬,高悦行经他一提点,才恍然大悟,做戏要做全套,在外面人的眼里,李弗襄确确实实是失踪了。
高悦行打起十足地警惕。
随着仵作师父踏进陈家角门的时候,眼尖的她瞥见了门槛上暗红的血迹。
陈家这几天是忙得乱套了,门面上这样明显的不妥都无人清理。
陈大小姐停灵家中,进门到处都是白幡。高景在前院和陈大人打了个照面之后,正准备往陈小姐生前住的院子里去。
高悦行与之擦肩而过的同时,高景停下脚步,一指她,说:你来伺候文书。说罢,便大步流星朝内院走去。
高悦行于众目睽睽之下,低眉顺眼地跟上去。她的举手投足,自有一番下人的模样,一点儿也不娇气,跑起腿来手脚麻利。
一群高高在上的夫人小姐们不会去注意一个不起眼的下人。高悦行女扮男装站在众人面前,竟然没有引起她们丝毫的疑心。
高景首先盘问的是陈二小姐:寅时一刻,你姐姐遇害的时候,你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
陈二小姐摇头:那时我正睡着呢,直到天亮醒来时,才得知,姐姐她已经被人杀死了
比高悦行还要小一岁的陈二小姐,正被陈夫人揽在怀中,她明显害怕,但却不怎么伤心的样子。
高悦行打量着相互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俩,发现不仅是陈二小姐,陈夫人的表情上,也不见任何难过。
高悦行深感反常,陈家大小姐可是正经的陈家嫡女,托生于陈夫人的肚子里,与这位二小姐一母同胞。
陈夫人搂紧自己的小女儿,说:高大人,我儿年纪尚小,您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便可。
高景:陈夫人,不是本官有意难为您,只是陈小姐遇害当日,贵府上下统一口径,无一人察觉异常,本官也很难办啊。
陈夫人不软不硬地回道:高大人慎言,您这话说的,似乎是我们陈府上下一起合计好了要谋害大小姐,这未免过于荒唐了。
高景一挑眉:荒唐吗?
陈夫人一横眉,却敢怒不敢言。
高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刺激陈夫人,他撇下这一众女眷,转身踏进了陈大小姐的房中。
高悦行亦步亦趋地跟着。
陈大小姐的闺房才是真正最有价值的地方,陈大小姐遇害当天,刑部便来人查封了现场,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包括陈家人。
门上贴的封条没有任何损毁过的痕迹。
可见依然保留着最初的痕迹。
高景奉圣命,全权接手此案,他今日才亲自动手接去了封条,将陈小姐被杀的地方再次揭露在阳光之下。
高悦行尚站在门槛之外,便闻到了冲鼻的血腥,甚至还有些发臭。
颈部一刀毙命,喷薄的鲜血远比人想象中的还要触目惊心,即使中秋在即,夏日的余温还未退去,血腥在屋中捂上几日,必然会酿成令人作呕的味道。
高景甚至还皱了一下眉。
高悦行却率先面不改色地踏进屋中,格外小心地推开门窗缝隙,让新鲜的风灌进屋内。
跟在后面的陈二小姐此时终于注意到了这位身量娇小的奴才,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咦了一声。
高悦行没能听见。
她在推开窗的同时,低头看见了窗台上一处不甚明显的鞋印。
封了几天的屋子四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而窗台上的那处鞋印并不是因为踩到了灰尘而留下。
那鞋印上沾了一些白色的细碎粉末,在阴暗处是无法看清的,只在她推开窗户,阳光偏移过来的瞬间,静静地闪烁着晶莹。
这是什么东西?
第58章
高悦行转头看了一眼父亲, 不敢随意碰触,于是凑上鼻子闻了闻。
是香?
高悦行瞪大眼睛,仔细再闻了一下, 确定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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