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止川不甚在意,对他们文官中的这些勾勾绕绕也十分厌烦:“谁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西淮却默了默,眉头略微蹙起,仿佛在细细思索着一般。这场诗会原本没多少人感兴趣,但因为是莫必欢的儿子提起,许多想要巴结他的文臣便纷纷响应。仆从们端着木盘,上来给每一个席位上送了纸墨。待词写好后,再统一收起。银止川原本没准备参与,宣纸一落他的桌案,他就准备随手画一只王八扔上去——莫必欢父子提议的诗会,能让他提笔落一滴墨,被嘲讽也应该是一种荣幸。然而,奇异的是,西淮却神情略微犹豫了一下,极轻声地朝他请求道:“我可以试试吗?……”“你?”银止川微顿,道:“……这样的诗会,有什么好参与的。”但他随即一停,想到这似乎还是这小倌被自己带回府后,第一次朝他求什么事。当即又转过话头,道:“……好罢,你想试就试试。没什么关系。”西淮接过宣纸,提起狼毫笔,在砚台上轻轻蘸了蘸。银止川看着他,才发现这人铺纸落笔的姿势相当端正,完全像经过天长日久的教导和练习之后,形成的习惯和坐姿。和那些在春楼里,简单学几个字,描诗作赋以讨好恩客的表面功夫完全不一样。这才想起来,西淮曾经说过的,他父亲也是文人,曾小有成就。西淮人瘦,略一提笔后,手腕就从衣袖中露了出来。袖口很宽大,随着西淮的动作,一下滑到了他的手肘处。露出来的小臂干净白皙,映在日光下,像一截莹润的玉。银止川坐在一旁,撑着头看他,不知怎么,脑海中就浮现起了方才上山的时候,同赵云升说的“玩小倌有什么难,不就是扒光了,压在身子底下亲么?”他的手臂就看上去这样莹润干净,若是真的扒光了……银止川一顿,突然像回过神来一般,止住了想将这一截玉,握在手中的念头。将目光转到别处去了。西淮不知道写了什么,银止川没问,他也没主动拿给银止川看。倒是有些不怀好意的零言碎语飘了过来,是周遭不知哪些官员在低声私语着:“哟,这回银七那纨绔带过来的人还会写诗作词?”“看皮相还不错,舞文弄墨也会几笔?”“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也能带到望亭宴上来?出了赴云楼的门儿,还真以为自己不是婊子了。”那些声音不大,却可以清清楚楚地传进西淮的耳朵里。银止川观察着他的神色,却见西淮容色沉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依然落笔极稳地写着自己的词。仆从过来收起宣纸的时候,他才略微笑了一下,道:“戏玩之作,不值一提。”在宴席正中央,仆从挂起了一个白帆布。一人誊抄着送上来的诗词,另一人再挂到白帆布上。全部挂好后,再由一人唱诵出来。“你说莫必欢会想什么样的法子确保自己的儿子一定能得魁首?”看着那宴席中央匆匆忙忙的身影,银止川略微挑起了眉,问道:“这老这小子在歪门邪道上总是聪明得很。”西淮神情平淡,很端秀地坐着,冷清得依然好似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