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他在心里说,我没有这样想。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父母姊姊。但是,但是……“你的恨意去哪里了。”许久后,花辞树低低叹息。“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刚走进星野之都的时候的样子?”他问,“西淮,恨一个人很冷,很孤独,这些我都明白。”“那好像泡在最深沉、无人问津的海底。但是恨是比爱有用得多的东西,它会让我们拥有力量,一直走到最高处。”西淮站在风里,花辞树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他也曾站在深渊,冰冷而漠然地打量着每一个人。但是他后来遇到一个人,他把他才深渊里救赎出来,对他说:“放过你自己吧。让我走到你身边去。我给你我的心。”“西淮。”看着怔愣的少年,花辞树推着轮椅,一直推动到了西淮身边。月下,他轻轻拢住了西淮的手——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另一只。“这人世很冷,但我们不能用自己血亲的尸骨燃起的火,来暖自己的手。”他轻轻地说:“你明白吗?我的好孩子?”西淮闭着眼,眼睫微微发颤。“这是你这个月的红丸。”花辞树将一只小木匣放进西淮手心,微笑着说:“用它去做一场梦。有姊妹父母,他们还都在你身边的梦。梦醒了……再告诉我你仔细思索后的答案。”西淮不想接,他已经试着戒断这种小丸子很久了。但是在这样一个黑得看不到天明的夜,沐浴着这样寂然的冰凉的月光,沉浸入一场没有算计、没有伤痕、也没有失去的旧梦,太具有诱惑力。花辞树最后一次审视着西淮的眼眸——很优美寡淡的眼型,细长明澈,眼尾微微上挑。但这样一双眼睛,已经在花辞树的刺激下濒临破碎崩溃。在很深的眼底,花辞树看到了一层氤氲许久,却始终隐忍着不肯露怯的水光。他很满意今天自己的收获,朝身后挥了挥手,唤道:“六哥。”那名黑衣的男子便静静走过来,以高而伟岸的身躯遮挡住了花辞树。他轻轻地把花辞树搂到怀里,然后也不见他怎么使力,就脚尖那么一挑,轮椅就竖立起来,被他以肩膀顶住。他一边搂着花辞树,一面顶住轮椅,就这么往门外走去。花辞树毫无知觉的残腿被他安置得很好,只有些略微的咳——这夜里的寒风太凉了。于是就也顺手抓起黑衣男子的披风盖到了自己身上。这个人,他愿意为花辞树一起堕入深渊。但是……西淮是舍不得银止川这样做的。哪怕他或许愿意。所以,花辞树永远也不会明白西淮的痛苦与挣扎。……银止川把赈银调查这边的进展告诉李斯年之后,还顺便听到了惊华宫里的一些事。——楚渊似乎和沉宴开始生出间隙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觉得无从由来地两个人好像生分了起来。沉宴似乎从苍云殿出事那次之后,就和楚渊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虽然没有明说,但宫里稍微有点眼色的都看得出来。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楚渊也不说。有些宫人察言观色,趋炎附势,逐渐对求瑕台那边怠慢起来,楚渊也只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