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个念头真正降临的时候,银止川才发现,自己原来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无论这个人是否爱他,是否想杀他,是否欺他骗他,他都……心不由己。真是不堪啊。“……你们来给他喂水。”银止川深吸一口气,喉结微微滚动。他从床边让开了,声音也很低哑。看上去像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西淮一样,但是无论银止川抱臂站在哪里,屋子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他默默落在西淮身上的目光,却总会暴露年轻少将军心中的担忧。奴仆奉命上来,小心翼翼扶住西淮的颈子,将凉药慢慢地往他口中喂。但是西淮一偏首,药汁从他唇角滑下,避过了。“七公子——”那都是搜遍姬无恨身上包裹和镇国公府上下找出来的奇珍异草,好不容易才炖出来的一碗。补身护命有大用的,浪费一滴就叫人心疼得肝颤。可眼见这一下就洒了不少,奴仆们苦恼地望向银止川。银止川眼色沉沉地站在那里,却不吭声,看不出心中在想什么。“你不是恨我吗。”许久,他说道。“不是希望我死吗?”年轻人声音没什么起伏,“那么,在我断气之前,你自尽什么?……你隐忍这么久,用尽心思这么久,不是就为了看我给你们家抵命吗!?……那你寻个什么死!”西淮没能把舌根咬断,气力不足——接连几日的断食和红丸的药瘾让他太过虚弱了。但虽然活了下来,他口舌也受了伤,难以发出声音。于是西淮干脆闭上眼,不去看银止川,将脸埋进了靠里的被子中。“……”银止川拿他全然没有办法,手指在身侧攥紧,又缓缓放松。半晌,他也只得接过随从手中的瓷碗,重重重新坐到西淮床榻边,恶声恶气说:“给我把头扭过来,别让我说第二遍。”“……”但是西淮埋在被子就像一只毛茸茸的猫。只露出一小截儿苍白的脖颈。银止川捏着他那截脖颈将他拽了出来:“快一点,不要闹了。”西淮仍然是闭着眼的,他眼睫扑簌了一下,很轻地含糊不清道:“冷。”银止川静了数秒。良久后,他认输地放下了药碗,将少年苍白的手笼到了两掌的掌心中。他哈着气慢慢将那只手变暖,看着它在自己手心微微轻颤。就像捧着它主人的那颗冰冷而敏感的心脏一样。“好了吗。”许久,银止川喉结微微滚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只重新端起木柜上的碗,低声说:“喝药吧。”他们半拥半抱地依靠着彼此,就像他们还未分开之前那样。亲密无间的,毫无保留的。……那之后,银止川和西淮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相处状态。他们谁也不提从前的事了,仿佛过去的一切从未发生过。分明彼此的性命还在因此每时每秒地消逝,但是他们都视若无睹了。不像从前那样无所迟疑地说爱,但是也算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