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但此刻哭爹喊娘地跪在银止川面前忏悔的模样,又让人怎么都生不出怜悯来。众人都不知道银止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是——不能叫他又离开了。缓缓地,原本站在银止川身后以寻求庇护的民兵们也跪了下来,以头抢地:“对不住少将军……我、我们以前对你有的话说的不应该……有些事惹得你心里不痛快!但是……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我们不想死啊,我们不想死!!”“你大恩大德……少将军,就原谅我们罢!!”“若你不高兴,老赵、老赵我把这根往银府丢过烂叶的手指头切下来!……”哀叫和恳求声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抱着银止川的腿——那腿修长笔直,裹在银袍中,原本是再风流倜傥不过的。一跨马打街头过的风流,人人都曾见过。即便现在穿着灰色土袍,也显得风姿不凡。他们将泪水涂在银止川的衣袍上,牢牢地抱着,好像怕他下一刻就会突然走掉一般。银止川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满地哀哭着请求他的人,心里升起一股莫大的讽刺和哀凉。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在不辨是非的时候对他人造成莫大的伤害,而后遇有所求时又毫无尊严地哀求。当然最可悲的是,银止川发现自己竟依然无法心硬到无动于衷地拒绝他们。他本以为自己能的。“走……走吧!”满地挽留银止川的人中,只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极地地喃喃着:“喂……你快走吧!”是小乞丐。他是银止川第一个救下的人,也是离银止川最近的人。他拉着银止川的衣襟,低声地说着:“不要为我们做你不打算做的事。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该我们自己承担恶果!”银止川回头,发觉这小孩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光亮,以往一样,看起来有些倔强。但是与地上匍匐着的其他人截然不同。“不要管我们了……你走吧!!”狠狠的,他用力一推,将银止川猛地朝城楼台阶处的方向退去。人群中骤然惊呼,但是小乞丐拼命地拉住他们,不让他们去追逐银止川——同时慌乱的还有监军,薛披瑞赶紧下令,说道:“快快快,不要让银少将军离开。留住七公子!!——”但是,就在此时,一项更令人慌乱的军报传来,楼下的守将屁滚尿流爬上阶梯:“不不不好了,大人,城下许久不动的腐尸又开始攻击了,我们……我们没有琉璃箭,快守不住了!”“不是说超出三公里距离,顾雪都对铃铛的控制就会大幅度缩小吗!”“属下不知道。”守兵哭丧着脸:“属下确实是按照那位公子留下的锦囊中阵法布置的……”地动山摇间,仿佛要将现下的这个情报验证——一只腐朽的手攀上了城墙的边缘。因为死亡已久而带来的尸体恶臭笼罩住了城楼上的每一个人。“唔啊啊啊——”恐惧的大叫瞬间响了起来,那活尸行动迟缓,但皮质坚硬,因尸肿比常人高大数倍有余。它茫然地四处晃荡着,却又不惧任何刀剑,只逮住任何一个人,就拉倒身前咬断喉管。而指甲里流出的尸毒又足够叫任何一个沾碰到的人毙命。崇信三年,星野之都大乱。有亡尸恣意纵横,使盛泱祚尽,龙脉断绝。而本可以用来治住顾雪都的毒和鼓音,都早已在四年前破解。那是有一个少年,有着清亮皎澈如星辰的眸子,对顾雪都说道:“我愿做舜华的守灯人。”于是,顾雪都的尸障,再不受距离之远限制了。然而,这一切的故事都在西淮离开燕启之后发生。他未曾知晓。城楼上作为星野之都最后一层防护的守兵乱成一团,黑烟烧了起来,烧到了旗杆上盛泱华丽繁复的国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