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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血液汩汩流淌,被划开的脖颈四处透着风,直往人身体深处灌。
那份近日一直以来萦绕在人心头的隐约的担忧感,此时变得愈发浓烈。
季司早突然察觉到他为什么会总觉得心慌的原因。
曾经,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时,他还半开玩笑半真心的想,若是现在的自己去死一死,还能再重新穿越一遍吗,在线等,还挺急的。
而现在。
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一张张相处已久、此时正欢喜地摩拳擦掌、急切想要与ZEG正面碰上一碰的队友的脸。
以及身旁正关切注视着他的路北辰的深情的目光。
他那份不想离开的心情,全部涌了上来。
也许是在他、对简夏做出约定,答应人世决结束后送人去上学时便开始的。
又或许是更早,在他明知前途未卜,却依旧没有舍得推开靠近自己的路北辰,给予他在一起的机会、并也许会有以后的机会时。
他早就和这个世界建立起来联系、产生了牵绊。
也早就将自己本就不多的温暖善意、留给了这里每一个真心为过他的人。
他拥有了那份、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甚至连自己想都想不太明白的、玄之又玄的归属感。
不想走。
季司早垂头,仿佛在此刻,终于确定下来这份被他放置不管的困惑心情。
想留下,想留在这里。
想一直……和大家在一起。
祁飞举着手机,正呲着大牙乐呵,说要将这些拍摄到的视频都保存下来,制作成vlog以后留作纪念。
单深兴奋地挥着手打着招呼;于渔高兴地对着镜头比着耶,还比着林照意和他做同样的动作。
林照意嘴上说着“太傻了我才不要,”身体却十分诚实地配合着于渔的动作,和人一起冒着傻气儿伸手比V。
祁飞乐完,又喊着季司早和路北辰的名字,想让二人也对着镜头打个招呼。
季司早回神,眉眼弯弯,礼貌客气地笑了一下。
然后在笑意刚刚落下的时候,耳畔传来路北辰低沉的嗓音,语气很轻,刻意压着、没有让身旁其他的人听到。
“早早,你还好吗。”
不是疑问句的语气,季司早侧头,这才发觉,好似从出门的那一刻起,路北辰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将所有的一切都收在眼里,最终笃定地得出这个结论。
他现在……状态不对。
“我没事,”季司早轻笑了一下,随即想到仿佛自己的所有情绪都不太能瞒得过路北辰一般,又和人补充了一句,“真的。”
路北辰询问不出缘由,又在反复思忖过后,也始终没有头绪。
以往、他倒是能从千丝万缕的细节中,大约能将人猜测出个七八分准确。
而这次,几日来他反复琢磨了多次。
却连一个大致的轮廓也没有描绘出来,季司早身上带着的那点儿心事,到底是因为什么。
上车,出发。
一路上,季司早的视线一直落在车窗外边,保持着侧着头的动作,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路北辰便在一旁看着人侧颜,那张往日里总是弯着眉眼带笑的神情,在今日,却莫名让人察觉到一股淡漠的疏离感。
季司早平复着呼吸,想将自己从陷入进去的情绪中拉出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也没有应对这种情绪的经验,一时间迷茫地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和人建立起牵绊,也不是会一直教人感到开心愉悦的事情啊。
季司早的指尖不自觉攥着自己的衣摆,用力的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离开这里,和这里的一切断开联系,这里所有的人或事都与自己再无关系的时候。
心口处便会传来阵阵钝痛。
有点难过。
季司早想。
如果我突然消失了,路北辰……会怎么样呢。
季司早又想。
他会不会一生都在找寻我的路上、直至孤独的老去。
季司早垂了垂眸,攥着衣摆的指尖更加用力。
心口处传来的钝痛感也愈发强烈。
这么好的一个人……
不应该是此种结局的。
但是当人一想到若是真的会有第二个人站在路北辰身边,去做那些他曾经和路北辰做过的事,享受着路北辰对人的好、接受着路北辰对人的所有服务时。
季司早只觉得自己心口处闷得难受,酸胀难忍,隐约间似乎还带着点儿怒气。
好奇怪啊。
季司早思维发散,似乎还没彻底搞明白,什么叫吃醋、什么叫占有欲。
只是当路北辰握上他紧攥着衣摆的手,将人指尖轻轻掰开、再放进那只温热的掌心中时。
季司早没来由的气恼,转过头来,那副带着刀的视线直直地对上那双关切的眸。
视线冰凉、带着寒意,惊得路北辰一顿。
咋、咋的了这是?
路北辰默了一瞬,试探性地轻声开口:“……早早?”
季司早‘唰’地一下将自己的手从人掌心中抽离开,那双漂亮的眉头都蹙了起来,却一言不发地只瞪着人不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一看到路北辰那张关切的脸,就莫名觉得有些生气。
既不想让人孤独终老,又无法接受人阖家欢乐。
季司早不停发散地思维终于将自己给绕了进去。
难过没了,取而代之地是满头的怒火。
无法解决、又毫无办法,只自顾自地给自己脑补的气炸了毛。
感受到人怒意的路北辰满头写着问号。
一瞬间恨不得将八百年前的事情都拉出来反思一个遍,死活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又招惹到了人,怎么就突然把人气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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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当季司早刚收回瞪人的视线,想再次把头转向窗外时。
余光之中、他清晰地捕捉到那辆朝着他们快速行驶而来的车辆,瞳孔骤然一缩。
那一瞬间,季司早仿佛感觉整个世界就此停滞了一般,连呼吸都忘了。
此时此刻的慢动作、与他之前的记忆仿佛莫名重叠在了一起。
然后画面静止、紧接着变得模糊。
随即整个人跌入进一个宽大又温暖的怀抱之中,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刺耳的刹车声、惊呼声和谩骂声慢半拍的传来。
季司早只觉听不太真切。
唯一清晰地砸进他耳膜里的、听得真切的——
是路北辰带着慌乱的、再也不复往日那般沉静的嗓音。
季司早想起来了。
就在他看到那辆失控的车辆朝着自己方向撞击而来的一瞬间。
坐在他身旁的路北辰第一时间朝自己扑了过来、将自己回护在他的怀中、用他自己的身躯将所有可能到来的巨大伤害尽数抵挡在背后,将自己整个人全部揽进了他的身下,竭尽可能地想护住所有。
那人在遭遇未知危险时、不假思索的第一反应。
是甚至不惜付出生命,来换取自己毫发无伤。
不知道路北辰第几次呼唤自己的名字。
只是当季司早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路北辰那张不再平静、反而慌乱异常的脸时。
季司早轻轻勾起唇角、眉眼也弯了起来,冲着人笑得如春日的暖阳一般。
就是那眼眶好像有点热。
四周纷乱嘈杂的声音终于是入了耳朵。
除了路北辰的,还有其余所有人着急的关切声。
从车辆上走下来,当确认过众人皆无大碍后,祁飞这才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压惊,直感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不是总说、想要我给你一个名分吗,”
街头、路边。
季司早扯着路北辰腰侧的衣物,仰起精巧的下巴尖儿,笑意盈盈地看人。
“等打完世决、哦不,打完半决。”
身上还套着路北辰宽大的外套,绵密的雨丝落在上方被衣物隔绝在外,寒意再也侵不进体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