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度没等工作室准备文案,就自己用手机转发了,配图是一朵扶桑花,之前在片场捡的。
陈军还在房间里躺着,网瘾少年桑柠秋早已在一线冲浪,自觉地跟在秦不度后面转发,也配上了一朵扶桑花,之前在片场随手拍的。
于是,两人正在一起拍电影的事情就这样不胫而走,两家粉丝纷纷将枪头收回来,积极地转发宣传这部电影,并对此表示万分期待。
同时许多网友也在热烈地讨论着,有生之年能够见到两位娱乐圈的医学奇迹共同合作,如同次元壁破了一样。
有网友回复:不是破次元壁,是人家自己组成了一个次元。
之后的事情围绕话题中心的两位主角就不再关心了,他们有自己的主角故事要饰演。
剧组工作如常进行,宣传和控评自然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去统筹安排,而且电影还没拍摄完成,所有相关的一切都属于保密的状态。
朱堇华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青年的死亡,但他曾经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依然心有余悸。
此前他从未发现,原来死亡是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朱堇华的懦弱拯救了自己,而青年的果敢来源于人生最大的绝望,甚至在最后一刻,他还在为吓到其他人感到抱歉。
离开小镇之前,朱堇华带着一束花想去祭拜青年,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口中所述的青年是谁。
朱堇华觉得奇怪,他先是去了火车站,可车站的工作人员对他说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卧轨自杀的事故。
他又去了榕树下询问经常来周边玩乐的小镇居民,大多数人都认得他,但从未有人见过有这么一个坐轮椅的人。
朱堇华以此为中心挨家挨户地敲门走访,而小镇上并没有一户人家是有人身患残疾的。
找寻未果,朱堇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青年和他一样,是个外地人。
但朱堇华始终想不明白,分明有人亲眼目睹了事故的发生,为什么到头来却没有人记得?难道这一切只是自己由于失明而产生的错觉?
朱堇华在后来将近20年的晚景中,都在不停地追寻这件事情的真相。
青年到底是谁?他是死是活?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自己的眼疾又为何不药而愈?那年夏日的午后,他的记忆是从何时开始出现了偏差?
然而直到寿终,朱堇华都未能找到答案,似乎那天的意外真的只是场意外,花谢了之后所有人都忘了,只有他还记得。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朱堇华在回光返照的画面中,看见青年的脖颈处有一块显眼的红色胎记。
老年时期的戏份拍完后,接下来要拍的是青少年时期,桑柠秋不需要有多大的转变,倒是秦不度需要开始健身锻炼,每日补充营养,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得健康壮实些,为此剧组又停拍了一段时间,给秦不度养身子。
到后来开拍的时候,秦不度几乎恢复了往年的风采,只是和桑柠秋对比起来还是比较成熟稳重一点,毕竟两人的年龄差摆在那。
这也是言悲一开始没有选秦不度的原因,他那张脸一看就是历经风雨而打磨锻造出来的凌厉冷峻,已经不太适合演青少年了,但现在看来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符合。
镜头给了一个特写,纤长的睫毛轻颤,接着眼睛慢慢睁开,先是空洞无神,再迷茫地转动着眼球,光渐渐聚焦起来,最后霎那间,朱堇华发现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他激动地坐起身,发现自己在老家的房间里,然后却无意中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是年轻时候的模样。
朱堇华在镜子面前怔住,他忽而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忽而哭丧着挤出鬼脸,最后又大力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直到觉得痛了他才停下,确认眼前的一切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之后,朱堇华才逐渐接受现实。
这一段是一镜到底的,秦不度将难以置信的喜怒哀乐表现得淋漓尽致,全剧组的人都围着观摩。
秦影帝这演技真的神了。陈军让桑柠秋多加学习。
桑柠秋看完后便别过眼去,嘟囔了一句:他演技一向很好。
这时朱堇华的母亲走进来,见自己儿子这副疯癫模样,问他是不是还在做梦呢?
朱堇华忽地反应过来,对啊,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也许他没有失明,从未去过那个海边小镇,也没有遇见过坐轮椅的青年。
他的母亲跟他说,要带他去外婆的老家过暑假,那边有旧事要处理。
彼时朱堇华才刚参加完高考,正是爱玩的年纪,他欣然前往。
待火车到站,朱堇华下了站台,开始恐慌起来。
这个火车站不管是周遭的环境,还是那开满在铁轨边上的扶桑花,就连黄昏日照的角度,都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带着这个梦魇般的困惑,最开始朱堇华在这个小镇上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在几天内走遍了整座小镇,无论是那崎岖的石板路,还是那绕了小镇一圈的沿海公路,以及那棵大榕树,这一切的一切,他仿佛都曾经看到过、经历过。
他记得这棵树,记得这张石凳,记得巷口小卖部5毛钱一根的冰棍,记得那陈旧的二八自行车的响铃声,记得天空蓝得像倒过来的大海,却唯独不记得那个人了。
直到某一天,还是这棵树下,他遇见了一个18岁的少年。
少年没有坐轮椅,而是坐在那石椅上,低着头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神情专注。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朱堇华在他面前驻足凝望了许久,直到少年察觉到抬起头来,敞开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口处透出一块红色的胎记,朱堇华看见后骇然地退了一步。
少年却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一下,直到很久之后,朱堇华才明白,这个笑是什么意思。
少年主动和朱堇华搭话:你好,我叫穆野。
朱堇华故作镇定,他不会说话,只是抬手比划了几下。
穆野先是不解地看着他,后又很快地意识到些什么,他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连同钢笔一起递给朱堇华。
朱堇华接过来,在上面写着:你好,我叫朱堇华。写完就递回给穆野。
穆野似乎很开心,他把笔记本合起来,然后往旁边挪了一下,再拍拍石椅,示意朱堇华坐下。
朱堇华迟疑片刻,还是选择坐了下来,他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椅有些小,两个大男人坐着未免有些拥挤,加上它本身就有些倾斜,秦不度一坐下后就会贴着桑柠秋。
这完全是地心引力的作用,但桑柠秋还是感觉不自在,几度脑袋卡壳,忘词了。
这一幕是隐藏的关键剧情,朱堇华以为自己和少年是初见,而对于穆野来说,他们其实是久别重逢。
穆野应该表现出来的是期待已久,而不是惶恐不安。
导演说休息一会,让桑柠秋自己调节好心态。
桑柠秋倏地离得秦不度远远的,跑到角落里独自抱着剧本苦心钻研,搞得秦不度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还问桑柠秋的助理:我很可怕吗?
助理犯着花痴说:不,您很帅。顺便要了张合影,替换成了自己的手机屏保。
过了段时间,拍摄继续。
穆野对朱堇华说:你之前有来过这儿吗?
朱堇华不假思索地摇头,却又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在撒谎,暗中羞愧。
两人望着同一个方向,朱堇华对穆野充满好奇,频繁地用余光偷瞄他。
虽然他记不得梦里青年的样子,但绝对没有眼前这人那么年轻,更何况穆野的双腿还是健全的,可那块胎记和那本笔记本,还有这熟悉的感觉,又该作何解释?
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朱堇华快被自己逼疯了,就在这时,穆野突然笑着问他:你能帮我摘一朵花吗?
咔!导演打了个手势,桑柠秋你的情绪还是不对,这花不是定情信物,你不用表现得那么娇羞。
现场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桑柠秋惭愧地道歉,不是他娇羞,是秦不度的眼神令人发怵。
这时一声闷雷乍响,乌云密布,即将要下暴雨了,过于阴沉的天气不适合拍摄,导演只能先宣布:今天就到这。
秦不度拍拍桑柠秋的肩膀,鼓励道:不用紧张,心态要放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