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惊年单刀直入,是不是有人来找过你们了?
没有!俩口子异口同声。
不是人,是魔鬼。
*
那天,他们被人从圣衡赶出来后,一到家,就看见家门口堵了两列西装革履的魁梧墨镜男。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走过来,自称是原辞声的秘书,希望与他们进行一场高效且必要的商谈。
夫妻二人虽然怕那些墨镜男,但转念一想,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狠敲对方一笔啊!原辞声那么有钱,几百万对他而言不过拔根毛而已,能息事宁人,焉有不给的道理?
很抱歉,我们恐怕无法满足你们的要求。金秘书礼貌道。
凭什么啊?陈梦没想到对方一口回绝,顿时急眼了。说起来你老板还是我家半个女婿呢,拿出点钱孝敬老婆娘家怎么了?天经地义的事!
就是,要不怎么说越有钱越小气呢?张兴德桌子拍得震天响,告诉你们老板,反正我们这种人面子没他金贵,豁得出去脸,到时候咱们就新闻上见,让全国人民都看看,圣衡的大老板是怎么欺负咱老俩口儿的!
吼得兴起,为了做足效果,张兴德还试图去扯金秘书的领带,站在一边的墨镜男眼疾手快,立刻咚的把他按了回去。
怎么着,还想威胁我们不成?告诉你们,现在是法律社会,有钱也不能为所欲为!
请二位冷静一下。金秘书道,原董向二位开出了另外一个条件。
本来还张牙舞爪的俩口子顿时像被按下暂停键。
怎么不早说啊。张兴德有点激动,心想原辞声既然不给钱,那很有可能给他们别的好处,车子、房子、珠宝,说不定还能给他们的宝贝儿子搞一个又轻松工资又高的好工作,想想就美。
金秘书一推眼镜,原董希望,二位能把何惊年先生与你们解除亲子关系后,你们在这些年里向他索取的赡养费,全部归还给何惊年先生,利息以中长期商业贷款4.90%的利率计算。
张兴德和陈梦都愣住了。
他们没听错吧?非但不给他们钱,还要他们往外掏钱?电视里可从不这样演啊,那些有钱人不是签支票跟玩儿一样吗?原辞声怎么比他们还抠索啊?
休想!告诉你们,我、我们现在就去就曝光,找媒体,发微博!
金秘书平静开口:不知道二位是否听说过圣衡当年那场肃清运动?
废话!
当年圣衡裁员一千多人的肃清运动搞得沸沸扬扬,打开电视不停换台,都能看到完整一则新闻。
在那次事件中,有人对原董的做法提出质疑,原董不喜欢听见不一样的声音,所以我们立刻对媒体关系进行了维护。二位不妨回忆一下,之后自己是否还曾看到过一丁点有关圣衡的负.面舆情。
金秘书顿了顿,给足他们理解的时间,继续道:除了还给何惊年先生那笔钱款,原董还希望二位以后不要再在何惊年先生面前出现,你们的出现会令何惊年先生不快。何惊年先生不快,就会令原董不快。如果二位今后还去骚扰何惊年先生并向他勒索钱财,我们将采取一定的措施。
张兴德强装镇定,什、什么啊?
金秘书微微一笑,缓慢而清晰地报出他们儿子目前就职的公司。宝贝儿子是他们的软肋,两个人脸上显而易见地露出紧张的神情。
请二位不要错以为我们会做出让令郎就职的公司辞退他这种事。原董不喜欢把鸡蛋放一个篮子,珠宝只是他涉及产业的一角。我只能向二位保证,全国、全行业,不会有任何一家企业敢聘用令郎。同样,该措施对你们二位生效。
金秘书起身,张兴德和陈梦手都在发抖,他就礼貌热情地为他们添上热茶。
令郎的前途要还是不要,就看二位的表现了。
*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是我们苛待了你,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们吧!陈梦见何惊年沉吟着没出声,以为他还在生气,越想越害怕,不住声地道歉,几乎要给他九十度鞠躬了。
张兴德也跟着结结巴巴道:你明明是把抚养费都还给我们之后才离开的,可我们还是不断问你要钱,太不对了是我们太贪心了。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对不起你。
夫妻俩说上了劲儿,何惊年不出声,他们就不敢停止赔不是,总毛骨悚然地觉得原辞声派人紧紧盯着他们这边。
简直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何惊年无心听他们涕泪横流重复那些已经毫无意义的废话,他只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问了半天,夫妻俩却始终什么都不敢说。何惊年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逼他们了。张兴德和陈梦长舒一口气,脚底抹油就开溜,一秒钟都不敢在他身边多呆。
桌上的蜂蜜牛奶还冒着热气,何惊年拿起勺子搅了搅,浅浅抿了一小口。
其实,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喝牛奶,闻到牛奶的味道就想吐。只是原辞声会逼着他喝牛奶,他才慢慢习惯了起来。
习惯的也不止是牛奶。
何惊年在茶餐厅坐了很久,最终还是拨打了那个电话。几乎一瞬间就被接通,他忍不住想象,难道对方一直在等他的来电吗?转念一想却又自哂,原辞声什么时候等过他,从来都是自己等他,从白天等到黑夜,从这个冬天等到下个冬天。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轻微的电流声里,原辞声的嗓音冷硬得带了棱角,一切都是维护公司利益和声誉的举措,没什么可深究的。
何惊年握紧手机,我知道了。
那头又问: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何惊年挂断了电话。
杯中的牛奶已经彻底冷掉,没化开的蜂蜜凝固在底部,粘稠又浑浊。
*
月底,圣衡在ROME旗舰店举办的珠宝主题展览终于顺利揭幕,何惊年受邀参加了开幕式,并作为主打展品的设计师上台发言。台下聚集了很多媒体和同事,无数镜头对着他,闪光灯连绵不绝地闪烁。
这样的成绩放在刚进圣衡那会儿,自己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吧,何惊年想。当初仅是收到圣衡的Offer,自己激动得快哭了。如今终于走到这一步,却也是离别的倒计时。
如果不曾遇见原辞声,自己仅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员工站在这里,可以心无拘碍地骄傲,该有多好啊。
自由交流时间,不少收藏家和媒体围在何惊年旁边,听他介绍那款胸针的设计理念。他的设计稿经能工巧匠产品化后,实物简直美得惊人,栩栩如生真如永恒慈爱的拈花圣母之手。
来参观的人越来越多,何惊年看见人群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棠风竟也来了。只见他正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黑沉沉的眼睛像两个黑洞。过了会儿,他便转身离开了。
展览结束后,何惊年想去趟洗手间,不料隔着门就听到里面热火朝天聊得正嗨。
这出不会又是我司自导自演的吧?
很有可能,之前六月花嫁企划不就是吗?都被业内当成经典案例了。
哪能跟这次比呀,这次可狠多了好吗?不过效果确实好,一石三鸟。
什么意思?你又哪儿听来的小道八卦?
什么呀,都是有理有据的好不好?喏,这个设计比赛一播出,等于在为我司跟ROME的合作预热造势,还宣传了一波圣衡尊重原创、对抄袭绝不姑息的企业形象。最重要的,还除去了周一铭这棵赖在监事会不走的老帮菜。
哈?周一铭不是他儿子自己作死吗?
你就不觉得,像我们公司这种极致讲究规则的地方,当初会容许周一铭给他那个废柴儿子开后门就很可疑吗?周一铭可是为数不多没被肃清运动波及的老臣,照道理他是很谨言慎行的,可他竟还是做了逾矩的事。你就敢说这一切不是那个谁故意姑息纵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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