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风狭长黑眸盈着笑,可爱。
何惊年手指一蜷,你你也看到了?
沈棠风微笑,我是说,喜欢小动物的年年,很可爱。
何惊年松弛下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沈棠风凑过来,亲亲他的脸颊,甜的。
何惊年耳朵红得更加厉害,后背却紧张到麻痹。沈棠风贴近他的那瞬间,越过他的肩膀,他看见固执站在转角的原辞声。
澈丽的眼睛晕开一圈红,含着漉润的光,寂寂地,远远地,就这么把目光投注过来。
何惊年双手捧着可可,很暖,暖到发烫,烫到微微刺痛。愧疚感像一队小蚂蚁,沿着血管细细密密地爬上心脏。
不应该的。他没有对不起原辞声,也没有想伤害任何人,他只想走回生活的正轨,在温暖家人的包围下生活。
沈棠风就是他最重要的家人,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占据大部分的亲人。
何惊年另一只手摸索着握住沈棠风的手,牵紧,就这么亲密无间地走在一起。
经过那个转角的时候,何惊年的神经有一瞬间的紧绷,他知道原辞声一定看见了。脚步抬起,落下,像拉扯到某根未知的神经,带出隐秘的刺痛感来。
*
临走前的那一晚,沈棠风接到沈鹏的电话,让他回去处理点事。何惊年想跟他一起回去,但沈棠风意思是来都来了,让他索性在这里多休养几天,到时候打电话给自己,他会让司机过来接他。
何惊年惴惴,又不敢强烈要求想走,生怕沈棠风看出异样,只得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他不想再碰上原辞声,就一直闷在房间不出去。及至夜里,他闷得不行,悄悄推了门走到外面,还好,很安静。
趴在一处僻静的露台,他慢慢舒了口气。夜色静谧,只有树木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一会儿,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传来。何惊年垂下视线,看见下面的游泳池里,一个人从水里站了起来,线条分明的身躯上挂着没擦干的水珠,在落地景观灯的映照下,像冷银琢塑的雕像。
是原辞声。他坐在泳池边,卷发上的水顺着脸颊两边滴了下来。他生得太过美丽,水珠借了他的光彩,也变成剔透闪耀的珍珠。他就这么半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如果不是粼粼水光晃动,几乎令人觉得时间就在此刻静止。
半晌,他站起身,一跃跳进水里。
何惊年往后一缩,像怕那银白的水花也要飞溅到自己身上。
原辞声又游了两圈,这才湿.淋.淋地上了岸,顺手拿过浴巾披在身上,只露出一颗卷发凌乱的脑袋。
无端地,何惊年联想起微博上刷到的萌宠视频。很多主人给自家狗子洗完澡后,都会给它们裹上一块毛巾,只剩一颗毛茸茸的狗头伸在外面。
狗子们是很可爱,但原辞声一点儿都不可爱。何惊年这么想着,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寂静的夜色放大了所有细微声响,原辞声抬起头,借着月色望过来。一张雪白的脸浸在溶溶月光里,比月亮更皎洁,也如月亮遥远。见他快步朝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何惊年的心一阵砰砰乱跳,转身的刹那,手一抖,拿在手里的茶杯竟然滑落下去。
然后,他听见杯子砸碎在地的清脆声音,扭头回望,原辞声好像正抬手摸向脑袋。
躲回客房后,何惊年无比不安。原辞声不会受伤了吧?就算不是很高,被砸到也不是开玩笑的,人千万不要有事。
过了会儿,他听见外面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他门房间口停下。
年年,原辞声敲了敲门,我现在头很晕,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受伤就去医院,我又不会治伤。何惊年紧张道,要不我帮你打120吧?
不用了,大晚上的占用公共资源。不愧是大老板,原董事长的格局就是比一般人大。你帮我看下有没有肿起来就行。
何惊年很想说,觉得占用公共资源,多捐几辆救护车就好了,但还是硬生生忍住。到底是自己砸伤了人,况且,这一切本不会发生,是自己鬼迷了心窍。
年年。原辞声又敲了敲门,年年?年年,我怎么觉得头更晕了,你能不能开下门先让我进去?
何惊年重重叹了口气,刚把门拉开,眼前阴影骤降,原辞声像掐准了时机似地软倒下来。他连忙往旁边一避,原辞声又挺起腰杆站直回去,想来是头又不晕了吧。
你真的有不舒服吗?何惊年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他穿着一身深灰细条纹的浴衣,不是温泉酒店提供的那种,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高级货。头发也已经吹干,被一根同色系的长发带束起,散发着奢华的光泽。
头晕得快昏过去了,还能这么精心打扮,真不愧是严于律己的大企业家。
原辞声伸手扶住墙,嗯,我真的特别难受。年年,我想在你这里待一会儿,你不会赶我走吧?
不能,请你出去。何惊年冷漠道,我觉得你在骗我,你根本没被砸到,全都是在演戏。
原辞声哦了一声,一把扯过块坐垫,把他往上面一摁,然后自己往榻榻米上一躺,整颗脑袋顺理成章地搁在了何惊年的膝头。
我没骗你。他捞过何惊年的手,按上自己的头顶,我真的头很晕,很痛。
何惊年将信将疑,试探去摸他的脑壳儿。可原辞声头发太多太厚,细白的手指伸进发丛,就像陷进细密的金沙一般,抓也抓不住地从指间簌簌滑过。
于是,摸着摸着就有些变味儿了。发带被扯松,那色泽瑰丽的厚密卷发波浪样倾散在何惊年腿上,衬着钴蓝色的棉麻料子,灿然流淌着光。自己一定是疯了,何惊年知道自己着了魔,却还是忍不住以霜白薄软的指腹,一下一下抚触那柔软的发丝。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动人的颜色,就像秋天暖阳里肆意燃烧的黄栌树,何惊年由衷地赞美。真是不可思议啊,每当视界被这种色彩填满,胸口就像涌动起某种奇妙的情绪,就好像是了,就像听到廖夏这个名字,连灵魂都被触动了。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枕在自己膝头的,不是烦人又缠人还听不懂人话的前夫,而是某个无比美好、令他深深怀念的人。
年年。原辞声握住他的腕子,何惊年向前倾过身,看见他缓缓翕开了睫毛,仿佛蝴蝶抖振长翅的慢镜头,轻盈的,欲飞的。那双绿眼睛光芒流转,像宝石的火彩,烫着他的虹膜,也将他的心烫得一片滚热。
年年,年年。原辞声向上凝望他,什么也不说,只一遍一遍地唤他的小名。何惊年咬紧嘴唇,以痛感夺回自己清醒的神志。
你起来,哪儿哪儿都没问题,你可以走了。
原辞声又听不懂人话了,甚至还调整了下姿势侧枕在他腿上,自言自语道:晕。
年年。
又怎么了?
你前面是不是在看我?
什么时候?何惊年咳了一声,都没有看你。
原辞声固执,你就是在看我。还是趁那家伙不在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看我。
你放什么厥词。何惊年忍住,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仅此而已。
你如果不想看到我,大可以直接转身走掉,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
我站在那里是看月亮,看风景,又不是在看你。
我抬头的时候,你立刻往回躲。如果你不是一直在看我,怎么知道我看到你在看我?
何惊年觉得自己的头也要晕了。起开。他去搡原辞声的大宽肩,纹丝不动,又去掰原辞声的卷发蓬蓬的圆脑壳儿,好家伙更是沉得跟石头一样。果然,这个人脾气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头也那么重!
你就是在看我。原辞声擅自下了结论,然后何惊年听他有些伤感地嘀咕:以前你都很少抬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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