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队排队,每人过来摸张票。东家给福利了。一等奖二两银子,二等奖一两银子,三等奖500文。阳光普照奖,每人一袋米。虎子手里甩着红色摸奖票,扬声喊道,快点呀。摸奖,摸奖。
今年是最后一天工作的下午,安康安排了一场年会。
老皮第一个冲到虎子跟前,伸着道,给我一张。
屋里众人陆陆续续地在老皮身后排起队伍,一人拿了一张抽奖票。
接下来,我抽一等奖。安康从桌上抽出一张红票,翻过来给众人看,13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地互相看对方手里的号码。
老贾咽了口唾沫,欣喜地站起来,我,我是13号。他没想到,这样的好事竟然能落在他身上。二两银子,够买半头大肥猪呢。要不,今年就买半头猪,给秀兰和孩子们补补?
陈轩和小霞成亲当天,老贾也跟着去赵家村瞧热闹。送了小霞上花轿,虎子娘就安排他和秀兰见面。当时老贾远远地瞧了一眼,也没说上话。秀兰壮实地很,一看就知道她身体好。他没什么不满意的,当下就和虎子娘说了,满意满意,愿意和秀兰一起过日子。
哪知道等了半个月,也没等来秀兰的回话。他每天都问虎子娘打听,还被人打趣过几回。不知道秀兰是不是嫌弃他是个瘸子,不愿意和他一起搭伙过日子。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虎子娘带着秀兰和丫儿去了他的屋子。秀兰抱着丫儿站在他屋子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有个家了。
屋子被秀兰打扫的干干净净,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柜子里,碗也干干净净地放在厨柜里,鞋子一双双地摆好在墙边。自从秀兰来了,老贾觉得屋子里亮堂许多。
丫儿是个调皮的小丫头,爱在院子里到处跑。老贾在屋里都能听见她在院子里咯咯咯的笑声。
秀兰的儿子柱子还住在赵家村。老贾在工人宿舍里只有一间屋子,柱子来了也没地方住。老贾想着,弄张床,再拉个帘子,给柱子腾个住的地方。过年也好一起过。等手里再攒上两个钱,就租个院子,一家人好好地住在一起。
抽完了奖。安康又另外给了年货,一包糖,一袋面粉,二斤肉。
从杂志办事处出来的众人带着一脸喜气,或背或扛,手里还拎着东西。
隔壁坐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笑眯眯地问道,这都拿的什么呀?
老皮回她道,杂志办事处发的米面。
哟,这还发米面呀。老太太羡慕地看着一个个背着米面的人从她身旁走过。早知道让孙子去杂志办事处找个活干,离家近,过年还能拿些米面回来,瞧着还有肉呢。
东家人好,厚待咱们。不只发米面这一条好呢,老皮炫耀道,今年先歇业,等明年过了正月再来干活。也不知道这一个多月干啥去。咱们这些外地人,也没个地方走亲戚。
老太太笑笑,没再说什么。杂志办事处的条件是真的好,要不和儿子说说,让他明年找找关系,把孙子塞进去。他儿子可是县衙里的主簿,杂志办事处怎么着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吧。这个老太太平时吃了饭就晒太阳,晒完太阳拎着小板凳回家吃饭。丝毫不知道外面的事。要不是杂志办事处就在她家隔壁,她甚至不会知道县里还有这么个办事处。她自然也不知道杂志办事处的东家是县令的儿子。只知道是个小少年,家里头应该是个有钱的。
老贾扛着一袋米推开自己的家门。秀兰正坐在窗边补衣服,丫儿在一旁的床上呼呼大睡。
秀兰把针插在衣服上,赶忙过来和老贾一起卸东西,今天咋这么早回来了?还买了一袋米。咋还有肉呢?
今天歇业,下午就没干活。东家整了个年会。老贾从怀里把二两银子掏出来,我摸到一等奖,东家给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秀兰不敢相信地叫道,咋给这么多。
咱今年过个肥年。多买些肉,给你和丫儿补补。老贾看了眼一旁睡着的丫儿,再看看自己的老婆,在余阳,咱们外地人过年也没个亲戚走。我想着,请大家伙吃一顿。咱们两把事办了。
秀兰红了脸,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办什么事。乱花钱。咱们自己买些肉吃就是了。这钱你可不许乱花。
不乱花,不乱花。一会儿你去把柱子叫来。让柱子和咱们一起过年。我回杂志办事处去把面扛回来。东家还发了一袋面。还有一包糖。
好,好。秀兰一转身,眼睛瞬间红了。
卫芙蓉打开荷包,里面放着她这半个月来的工资。她疑惑地想,荷包怎么这么轻。打开荷包,怀疑地探头看,发现里面只躺着几个铜板。她用力地把铜板倒在桌上,只见桌面上零星地躺着十个铜板。卫芙蓉脸都快气歪了。
这半个月,她手上挑破了多少个水泡,如今还有一层薄薄的茧,没想到竟然只换来十个铜板。这怎么可能呢?她读过员工工资制度说明,这半个月她应该有三百个铜板才对。
她气势汹汹地找安康理论。
没想到她的表弟听了她的话,只抬起眼皮打量她一眼,慢悠悠道,你的工资没错,我亲自核实的,就是十个铜板。
怎么是十个呢。我干了半个月呢。根据员工手册上写的,我应该有三百个铜板。
三百个?安康撩起眼皮,又看了她表姐一眼,活脱脱一副地主老财剥削人的样,要是表姐正常干活,没给我带来太多损失,确实应该是三百个铜板。可是事实上,表姐来的第一天,装订坏了两本书。第二天又弄坏了几十页。第三天是上手了没错,可你一天能装订几本出来?
前两天装订坏的书,我当培训新员工了。可你后来订错页,又返工了几十本,这损失你得赔我。杂七杂八地算下来,还是我给了面子,发了你十个铜板。安康点点桌面上的账本,表姐若是不信,自己翻看记录便知。
卫芙蓉自然知道安康说的是对的。她对自己做的事还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没想到她堂堂卫府大小姐,委屈着做粗活,一个月竟然只能挣十个铜板。十个铜板还不够一顿饭钱。她顿时悲从中来。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安康继续火上浇油道,表姐,社会险恶啊。你瞧你在余阳,还有亲戚能照顾你。还能住在陈轩府上,省了房租。吃饭在杂志办事处,省了饭钱。要是真出门在外,一天最少也得挣十个铜板才够开销。还是租最差最破的房子,顿顿馒头咸菜。
卫芙蓉不理他,只顾着自己伤心,掉眼泪。这半个月来,她的手粗糙了好多。再也不是细白柔夷了。她突然伸手指着安康,带着哭腔道,我要告诉姑母,你欺负人。说完,转身跑了。
我.......安康腾地站起身,也不装地主老财了,苦涩道,虎子,你说,少爷我这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么。那不还是为她好么。要是真让我娘知道我让表姐做装订的活,这年我也别想好过了。
他小跑着冲出屋子,招呼虎子道,快,快,快追。
也不知道卫芙蓉走的哪条路,安康和虎子两人抡起腿跑愣是一路上没见着她人影。
安康先跑进卫氏院子,气喘吁吁地把事情说了。当然,他说话的重点是他让芙蓉表姐知道了社会险恶,表姐很快就能浪子回头,乖乖回州府。
卫氏挺着大肚子,气恼地戳着安康额头,你呀,你就不能找个委婉的方法么,一定要这么整你表姐。
娘,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估计表姐明天就能反省好了,咱们还能赶在年前见一回舅舅。
母子二人坐在屋内说着闲话等卫芙蓉。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有人进院子。
卫氏着急了,差香兰去大门处问询。
不到半柱香时间,香兰提着裙边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喊道,小姐,不好了。表小姐压根没来咱们府上。
什么?卫氏紧张地站起来,没来?
她转头看向安康,催促道快去找,快去找。
娘,你别急,别急,我这就去。安康一个头两个大,卫芙蓉能跑哪去了?不会是趁机去闯荡江湖了吧。这个白痴。
卫氏又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有人回报消息。她撩开帘子,外面已经黑天了,只能勉强看到一些影子。她心里越发担忧。不成想,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喘着粗气叫道,香兰,香兰,快去找刘大夫。
安康最先跑去陈轩家府上。陈轩和小霞正卿卿我我地吃晚饭,一听卫芙蓉不见了,捉急忙慌地就去她住的院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