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长虽然五十多岁, 但是精神头很好, 热衷于运动, 不仅管理能力一流, 在专业领域也颇负盛名,束爸爸三顾茅庐, 再三请求他都不愿意离开原来的医院。
最终决定来这里,也是因为束家给的真的太多。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 经过的病人都在看向这边,难得看到两位院长站在一起, 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想知道是不是医院有什么重大变故。
平素院长都是不管事的,每天都跟老大爷似的在医院里溜溜达达, 要么就是躲在办公室吹空调, 大家有事基本上都是找的副院长。
副院长了然的点点头:院长这是又拍了新的照片了?不知道这次是什么风格的。
先说好,不能太出格, 不然换上去影响医院形象。
副院长这话说得直白,束秋曾经把这照片换成艺术照, 帅确实是帅了,就是这医院突然就变成了艺术长廊,属实有点不着调。
束秋哈哈笑着拍了拍副院长的肩膀:院长,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这次不换艺术照,就这证件照,我搞个小一点的,跟其他医生差不多大的来贴。
副院长背着手,仔细端详那张一脸春光灿烂的院长照片,半晌,笑叹:这不挺好看的吗,为啥要换?
一开始他也不理解这种行为,到底得多自恋的人,才好意思把这么大一张照片贴在这里,跟被星星拱卫的太阳似的。
当时这人怎么说的来着?
你看,多好看的脸,多么明媚的笑容,放在这里就是一整个春天,这不就是院草,不是院长应该做的事情吗!
他当时觉得,难怪束家老爷子要重金聘请自己,不然这医院怎么撑得下去。
不过看久了,别说,每次经过这里心情还真是挺好的,这会儿院长说要换,他还有点舍不得了。
束秋迷茫地挠挠头,这副院长之前不还说他这照片离谱,不符合规格吗,怎么现在又不换了呢。
副院长拍拍他的肩,一脸年轻人对自己要有精准定位的表情:没事,挺好看的,就这么着吧,能彰显你在医院的重要性。
束秋乐呵呵地,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一弯月牙湖,和专栏上的照片出奇地一致。
终晋南走进医院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恍惚间以为是照片里面的人走出了照片。
此时阳光正好,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束秋的发色有些浅,在光线中透出淡淡的光泽,发丝根根分明,白皙的皮肤有些晃眼,穿着严谨的白大褂,衬得越发的身高腿长。
诶,南哥,你怎么来了?无意间回头,看到门口的人,束秋立刻挥起手来,像是看到主人的小狗,乐颠颠地冲过去,扑进人怀里。
冲力太大,终晋南后退一步稳住身形,才堪堪接住人,目光在经过那明媚的院长照片时微微一顿。
在束秋的发心落下一吻,笑道:有了些新发现,过来和张医生沟通一下。
两人的亲昵互动惊的周围的人都是头皮一炸,自家院长为什么抱着别的男人?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好看?为什么这个男人被院长抱就算了,还要主动亲院长?
虽然束秋在医院只是个摆件,但也是漂亮的摆件,颇受欢迎,追求者爱慕者向来不少。
副院长摇头叹气,今天过后,不知道有多少少男少女的芳心要碎,不过也有好事,至少医院的花园不用再秃了。
看到终晋南,束秋立刻就把照片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兴致勃勃地跟着终晋南去找张医生。
副院长,这个照片还换吗?目送两人走远,副院长旁边的助理小声问道。
副院长仰头看着那张照片,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隔板,将照片上的青年眉眼渡上一层光,嘴角的弧度让人跟着心生愉悦。
换什么换,不换,这是院长的身份象征,不可以动!
因为提前预约过,张医生早就在办公室等着,关于终晋南的病例和治疗记录也都找了出来。
你什么新发现,为什么没有跟我说啊?束秋好奇问道。
经过刘大志的开导和星星山事件后,束秋的注意力被转移开,对于终晋南的病情虽然还有介怀,但是已经不再那么执着,更多的是愿意把事情交给专业人士来解决。
终晋南手上拿着一个日记本,正是之前束秋想要终小南看得那个本子:不着急,进去了一起说。
如果不是考虑到束秋总是惦记这事儿,终晋南甚至不想告诉束秋这件事,更不想他参与进来。
束秋哦了一声,目光在那个墨绿色的笔记本上停留了很久,隐约间,他似乎明白了终晋南口中的新发现是什么。
走进办公室,束秋意外地发现,自家导师赵七言竟然也在。
束秋恭敬地跟老师问号,跟终晋南在会客区的沙发坐下,两只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腿上,乖得像个幼儿园的小盆友。
这是从终小南潜伏后,他认真改错的表现。
赵七言看他一眼,对着终晋南伸出手:日记本我看看。终晋南递过去,顺手翻到最新的一页。
日记本上的每一页都只写了上半部分,下半部分空着,像是在等待回复般,只是之前一直没有等到,直到今天,在最新的一页,多了几行稚嫩的字体。
赵七言从上衣口袋拿出眼镜戴上,认真的看那一页上的内容,张医生同样在看。
束秋偷偷瞟了眼在场的人,见没人注意到他,于是也偷偷摸摸伸进脑袋去看日记本上的内容。
上半部分一看就知道是终晋南写的,字迹飘逸俊秀,很有些大家风范。
[终小南,我知道你晚上会出现,桌上的水杯把手有更改过方向,我希望你可以看看前面的内容,如果可以,我们聊聊。]
考虑到终小南的忌讳,终晋南把房间的摄像头拆了,这样可以保证终小南可以安心出现。
束秋抿了抿唇,他其实背着终晋南在走廊装了个监控,每天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监控,从来没见终晋南半夜出过房间,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终小南一直没有出现过。
没想到终晋南竟然观察如此敏锐,通过床头的杯子察觉到终小南的动向。
始终空白的下半部分在今天出现了文字。
[我看过了,可是我不想消失。]
内容很简单,但却是将局面再次推入死循环,像是无解的莫比乌斯环。
赵七言把日记本往前翻,分析道:这是个好现象,至少他愿意沟通,沟通是成功的第一步。
其他人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包括终晋南。
在写下这本日记时,终晋南的内心很复杂,仿若和曾经的自己对话,他其实已经想不起来那个阶段自己的想法。
时间是无法抗拒的伟力,再大的痛苦,再深沉的颜色,都会在时间流逝中渐渐淡去,也许再想起时仍旧会心痛,仍旧会流泪,但是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刻骨铭心。
正如此时的他,不管他再如何回忆,他都已经无法进入当时的心情,那种会逼迫他精神分裂的绝望。
束秋盯着翻动的纸张,目光在其中一页微微顿住。
[我经历了你的人生,但是你从未参与到我的生活,你想要知道,二十年后的你是什么样子吗?那个去村里找你的女人,自称是你母亲的女人,你想了解她吗,我可以跟你说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一张下面竟然也有回复,但也许是字太小,太少,以至于终晋南并没有发现。
[好]
终晋南也有些惊讶,手指在那个写得颠三倒四的[好]上面轻轻摩|挲,半晌,垂下眸子淡淡地笑了一下。
看到这个笑容,束秋心蓦地一抽。
这个笑容里有着淡淡的无奈与悲哀,这是束秋从来不曾在他脸上见过的情绪。
你要现在回复吗?赵七言抬起头,询问终晋南。
终晋南摇头拒绝,如果不是治疗需要,他并不喜欢这样被人由内而外剖开的感觉,更遑论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写这些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