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让人后脖子直冒凉气的童谣终于停了,女孩转头看他,恍惚间傅敏和觉得她的表情似乎变了。但那个瞬间转瞬即逝,女孩用那双漆黑无神的鹿眼盯着京墨,问:怎么啦,哥哥?
她说话很慢,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很标准,但标准得过了头,让人听不出轻重缓急,像人工智能,僵硬、冷漠,还透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你的裙子脏了。
傅敏和低头去看,发现女孩的裙摆上果然濡着一大片黑褐色的泥巴。
她猝然尖叫起来,声音比指甲挠黑板还让人闹心,比天亮时候的公鸡还有穿透力,傅敏和觉着她再叫下去恐怕十里八乡的公鸡都该一起打鸣。
周围人似乎听不见他们这边的声音,都麻木地坐在桌前敬酒、夹菜、吃肉。女孩揪着裙子,尖锐的叫声像刀,连耳膜都能捅破,坐在范震旁边的叶宛童被吵得心烦,伸手要去捂她的嘴巴。
不料她刚伸出手,女孩就触电般跳起来,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傅敏和的椅子上,然后一把抢过范震手里的书,顶着那张笑脸,尖叫着跑了。
傅敏和一脸震惊地看她:你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叶宛童盯着女孩离去的方向,握着戴在手腕上的五帝钱若有所思。
被这么一吓,众人都没了吃饭的心情,虽然一开始兴致就不高,但现在是真的一口也不敢下嘴。十来个人围在铺着红布的圆桌边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筷子。
就这么干坐了老半天,孩子爹抱着昨天刚出生的孩子和村长产婆一起过来敬酒,傅敏和朝着产婆怀里的襁褓看了一眼,捏在手里的塑料杯子咔擦一声,烂了。
襁褓里包裹着的明明是一个皮肤细腻白嫩的婴儿,哪里有昨天晚上半点血肉模糊的影子?
京墨也注意到了襁褓中的异样,在桌下用力捏了捏傅敏和的手,示意他别盯着看,傅敏和连忙垂下眼睛。
大夫们昨天辛苦了,怎么不吃菜?男人端着酒杯,笑吟吟地看他们,不吃可不行,会饿肚子的。
产婆也抱着孩子掺和:是呀是呀,一定要吃呀,一定要吃呀。
这句一定要吃呀的杀伤力完全不亚于那句一定要来呀,傅敏和都有条件反射了,冷汗刷一声淌了满背。
产婆发了话,他们就是再不想吃也得吃,傅敏和的目光在桌上逡巡了一圈,最后从一个满是红油的大盘里夹了个鸡爪出来。
其他人也都硬着头皮夹菜,傅敏和把鸡爪放进碗里,正要张嘴,坐在旁边的京墨突然按住他:丢掉。
什么?
京墨盯着他碗里的鸡爪:别吃。
村子里吃席的菜不少,但大多都是素菜,味道寡淡,唯有摆在桌子正中央的大瓷盘里盛满了被炖得软烂的肉,碧绿的葱花和火辣的红油漂浮在面上,看着颇有食欲。
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原本伸进盘子里的筷子都缩了回来,有的人碗里肉已经吃了一半,见状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问怎么了。
叶宛童面前的瓜子皮已经堆成了山:你没注意到我们这桌好像和别桌不大一样吗?
傅敏和这才分出注意力去看别桌,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叶宛童口中的不一样究竟在哪里席上每一桌的菜色都是一样的,他们也不例外,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这桌最中间摆着一个漂着红油的巨大白瓷盘,而别桌根本没有这道菜。
老狄不动声色地把面前装肉的碗推远了点:这
注意到这一点的人都面露惧色,偏偏这时候方雨惊还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这个村子里的人好像没有养什么家畜。
的确没有,从他们刚进来开始,村子就一直很静,像个荒无人烟的野地。寻常村庄里随处可见的鸡、带着崽的鸭、追着人撵的鹅都没有,甚至昨天晚上他们出门的时候连狗叫声都没听见。
傅敏和低头去看碗里的鸡爪,发现这鸡爪外头没皮,被这么一煮肉都烂了,软绵绵的挂在骨头上,手掌似乎长得过宽了,指头也没那么长,而且好像有五根
他突然想起昨天那个死掉的女婴,早上沾在产婆门牙上的口红,还有刚才那个被抱着的正常男婴。
他一手把碗推开,脸色很差,看向京墨的时候见京墨点了点头。
吃了肉的人就算看不懂他们的哑谜,猜也能猜到盘子里装的是什么,转身就抠嗓子,叶宛童坐在一边嗑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果没吃过的话,偶尔尝尝也不错。
这下大家只敢捡着素菜吃,肉菜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老狄提议去周围看看,范震突然说肚子疼,匆匆忙忙地就跑了。
不至于吧?他都完成npc的任务了,还这么怕?这语气有点酸,还有点恼。
四人带着大卫夫妇沿着村里小路转悠,京墨走在最后,目光不停地在其他人身上打转。傅敏和见他一个人被落在最后,放慢脚步等他。
京墨背着他的二胡,双手插在卫衣兜里:干什么?
傅敏和不答反问:你怎么一个人走在最后?
京墨:最后不安全。
傅敏和:不用担心他们俩。
京墨:那两个黄头发的呢?
傅敏和一想也是,没说话了。
京墨转头看他,左眼依旧被碎发遮住,只露出那只目光锐利的右眼:你为什么要走在我旁边?
他才说过最后不安全,是最危险的位置,指不定一眨眼人就没了,被什么拖走都有可能。
傅敏和朝他一笑,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说不清,就是觉得你很熟悉,想亲近你。
小和,走在最前面的叶宛童停了,站在原地盯着他们俩看,来一下,有点儿不对劲。
傅敏和连忙拉着京墨跑过去。
叶宛童双手插兜站在路边,示意他们去看不远处的屋子。方雨惊已经到了屋前,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无奈玻璃太脏,哪个角度都看不清屋内的情形。
那屋子怎么了?
莱娜破天荒的听懂了:那间屋子里有动物的味道。
这姐鼻子似乎很灵,傅敏和跟京墨靠得很近了才闻见房屋深处传来的独属于家禽的异味。
这屋子里住的什么人?
站在屋子外面看了半天的方雨惊道:没住人。
没住人?傅敏和绕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屋子周围的确没有生活痕迹,没住人怎么还养动物?
叶宛童一耸肩:没准死屋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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