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几分钟,男人口中发出嘁的一声,转身就要离去。临走时他的目光落在京墨身上,先是一顿,旋即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似乎想把那张脸记住。
傅敏和立马侧身把人挡住,男人咯咯怪笑起来,口中低声嘟囔着什么,然后拍拍手,走了。
男人走后,傅敏和尝试上楼敲门,但除了屋内传来的啼哭声外没有任何回应。
见不着人,也没法儿确定屋里的到底是不是阿姐的孩子,他们俩这一趟算是白走。傅敏和叹了口气,用眼神询问京墨现在该怎么办,却发现京墨正盯着这栋地处偏僻的吊脚楼出神。
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导游说巫医住的地方很偏僻?
而他们面前的这栋吊脚楼可是偏得不能再偏了。
傅敏和:你觉得这里是巫医的家?
京墨:有可能。雨惊和你说过他小时候的事吗?
傅敏和:没有,我们平时都不怎么提家里,毕竟谁都有不方便说的话。
京墨:你也有?
傅敏和笑笑没说话,做了个手势示意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了站在路边的叶宛童和尤余。一看见他们,尤余立马嘿了一声,挥手跟他俩打招呼。
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说到这个,尤余那张笑脸顿时一垮:找人呢。刚才我们俩走得好好的,突然有个男人从边上路过,盯着宛童姐看,嘴里还叽里咕噜地念着什么。我俩一下子给他吓着了,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跑了。
他说完,又骂了一句:妈的,流氓。
傅敏和一听,想起刚才在巫医家门前遇见的男人,脸色一变,求证似的看向叶宛童:是不是?
叶宛童点点头:十有八九是吧。
尤余问:是什么?
京墨:下蛊。
啊?!尤余惊道,真有这玩意儿啊?
可不嘛,不仅有,他面前这两位还亲眼见过呢。
虽然他们这么久都没有跟京墨透露过方雨惊到底是干什么的,但听他刚才的回答,估计十有八九也猜到了。
传说湘西有三秘术:赶尸、蛊毒、落洞女。不过三大秘术传人稀少,二十一世纪后几乎失传,但好巧不巧,方雨惊就是其中一个。
这也就是为什么下车后,叶宛童的第一反应是到了方雨惊家。
不过方雨惊对此颇为忌讳,很少提也很少用,就算在井里也没有露过手。唯一一次还是大学那会儿,被傅敏和和叶宛童磨得没办法才稍微展示了一下。
尤余一听就来劲,追着问下蛊到底是怎么下的。无奈另外三位不欲多说,他只好跟着打道回府,路上无聊吹口哨玩,被叶宛童干脆利落地踢了一脚。
姐你干嘛啊!
叶宛童瞪他:别吹口哨。
尤余不服:口哨怎么都不让吹啊?
叶宛童给他问得不耐烦,恶狠狠道:寨子里吹口哨招鬼,你还吹不吹?
尤余立马把嘴闭上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吹口哨招不招鬼呢?尤余不清楚,但按照一些老苗人的说法,在寨子里吹口哨的确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叶宛童和傅敏和没说,尤余也不敢问,毕竟这小子在他们面前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儿,本能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到了晚上,大家吃完饭早早就回了房间,他们这帮人里新手本来就少,少就算了吧,偏偏那大姐现在还跟中邪似的逮谁就问我美吗。
富有经验的老手之间难免互相提防,就像街上遇见的同行,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问生意怎么样,其实心里都巴不得对方赶紧关门大吉才好。
苗寨的夜总是会给人几分明媚灿烂的味道,家家户户点起的灯火倒映在穿寨而过的江水里,江水两面的万家灯火指引着每一个忘记归途的人踏上回乡的路。
傅敏和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的江面恍惚,在他的记忆深处,似乎很多年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
是假期去贵州考察时的记忆吗?好像不是,他记得当时他听了方雨惊的建议,没有留在寨子里过夜,而是驱车回了几公里外的县城住宿。
那是什么时候呢?
他有些记不清。
九十年代的大山里很少有电,家家户户点的都是挂在廊下的灯笼,远远看去像是千万只眼睛,仿佛夜色中苏醒的山神,守护着这个依山傍水而建的山寨,保佑着其中的苗民。
直到后半夜,挂在廊下的灯灭了大半,只剩下几个照明用的纸灯笼,风一吹就来回晃荡,忽明忽暗的火光只能照亮小小的一个角落。
有了前几次的经历,他现在对叶宛童的嘴抱有绝对的警惕,他甚至怀疑叶宛童身上真正开过光的根本不是那串五帝钱,而是她那张嘴。
不过尤余的房间到现在也没动静,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估计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他回到床边躺下,困意顿时袭来,很快就进入睡眠。
按照惯例,傅敏和进了井里必做梦,就像叶宛童说谁不行这人必倒霉一个道理。
这次是一个很混乱的梦,他梦见了京墨,梦见了方雨惊,鳞次栉比的吊脚楼接连燃起大火,方雨惊面露惊恐之色,嘶吼地叫着一个名字,不顾一切冲向面前熊熊燃烧的吊脚楼,旋即被几个人架住。
京墨立于火场之前,烈火冲天而起,被炙烤的木材发出劈里啪啦的爆裂声,他逆着光,长发在滚烫的热风中飞舞。
方雨惊剧烈地反抗,朝着京墨的方向低声哀求,但京墨只是挡在他面前,手提长刀,坚定地摇头。
傅敏和站在一边,以一个奇怪的视角看着这一切。
真奇怪,他明明应该是无条件站在方雨惊这一边的人,心中却本能地认同着京墨的举动。
是因为对方是京墨吗?还是因为什么?
火光下的吊脚楼内陡然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叫,方雨惊原本疯狂挣扎的身体骤然一僵,旋即发出一声饮泣的嘶喊:阿瑶
被风吹动的火墙挡住了眼前的场景,耳畔传来杂乱的嗡嗡声,傅敏和睁开了眼睛。
他撑着床板坐起来,脑海中嗡嗡作响,似乎有些耳鸣。他拍了拍脑袋,突然发觉不对那一阵阵的嗡嗡声是从窗外传来的。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正要开窗,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大吼:把门窗都关好!有马蜂!好多马蜂!
话音未落,环绕在屋外的嗡嗡声顿时增大数倍,整个吊脚楼仿佛被数不清的3D音响三百六十度环绕,蜂群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一只黄黑色的马蜂从窗户缝隙里飞进来,足有小拇指那么长,傅敏和从小到大哪见过这么大的虫子,吓得立马反手关紧了窗户。
走廊里接二连三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深夜被惊醒的人们慌乱地跑进空房间关窗户,傅敏和推门出去,见叶宛童抓了只马蜂在手里,正在和尤余一起研究蜂尾上的毒针。
尤余看见他出来,招呼说一起来看啊,傅敏和缩着脖子离了这两个人八百米远,说不了不了。
叶宛童朝尤余道:别招惹他了,他连指甲盖大小的蟑螂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