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见,乍一见到路执,还真没办法把这人跟泪汪汪的黄豆联系在一起。
他挣出右手,把手放在路执的脑后,轻轻地揉了揉。
路执的眼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抿了下嘴巴。
路执慢慢地俯身,吻了吻他,晨曦似乎把房间里的时间都放满了,在他的视野里,路执的每个动作都很慢。
路执只是碰了碰他的嘴角,甚至没有深入。
同他俩之间的第一次亲吻那样青涩,好像只是在相互取暖,而非带着情欲。
不过
时间似乎是慢的,方砚唯的脑袋却以时速80公里飞快乱开。
两个人交叠的姿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曾经在路执面前点开的那段视频。
他的脸颊像是着了火,一点点地燃了起来。
你怎么了?路执那张冰雪般的脸上似乎终于有了点情绪,路执的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发烧了吗,有点烫。
方砚唯:没事。
总不能跟路执说,他脑袋里在飙车吧。
路执右手撑了下床,坐起来,半跪在床上。
方砚唯:鹭屿也太热了。
路执:嗯。
方砚唯:
这他妈也睡不下去了。
路执贴着墙坐在床上,背脊挺拔得像在打坐,漆黑的眼睛无欲无求,只是始终定在他的身上。
我好黄啊。
方砚唯想。
男朋友亲了一下他而已,他怎么跟快要着火了似的。
瞧瞧路执,多冷静地坐着啊,衣服裤子穿得整整齐齐
裤子。
方砚唯:
救命。
方哥。路执说,有点疼,我生病了吗?
方砚唯:
病个屁,根据我阅片一部的经验,你就是硬了而已。
你懂的好多。路执双手环抱着膝盖,手指拨弄着细木珠子,磕出清雅的木声,那我要怎么办?
方砚唯的脑袋里嗖嗖地开过去好几吨马赛克。
温热的感觉从后背的某一点升起,一点点向他的背脊处蔓延开,四肢都酥麻到发软,脑袋也晕乎乎得像是炸开了烟花。
路执清清淡淡的两三句话,愣是给他问出了反应。
他欲哭无泪,有点爽,又有点罪恶感。
我帮你。他说。
路执:嗯。
十月的院落里起了一阵风,常青的绿叶摇晃着,被风擦出沙沙的声音。已经过了台风季,风是温和的,缓慢地磋磨着院落。
窗前的观赏沙地上种着椰子树,成熟的椰子在风里摇晃,迟疑了许久,终于从树上摔落裂开,溅出雪白透明的椰浆,有两三点打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缓慢地流淌下去,在晨曦里留了一两道白痕。
卧室里,方砚唯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他自己都很少做这种事,还帮路执,也太累了。
谢谢方哥。路执说,我学会了。
路执抬手,用手背蹭了蹭他颊边汗湿的浅棕色头发:不渡笨蛋,渡你。
方砚唯感觉,路执应该不止浅会。
因为他被照顾得很舒服。
他意犹未尽地躺在路执的床上,微蜷着身体,从路执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小动物。
床边的垃圾桶里多了好几个白纸团,路执似乎是很想抽烟,但又顾及着他,没点,只是用手碾了下烟丝。
时间静得仿佛都要凝固了。
烟丝的味道淡淡的,和檀香珠的味道一起,掩盖了房间里暧昧的气息。
方砚唯忽然觉得,只要有个不大的小房间,再有个路执,他也不总是无家可归的。
路执坐在床头,看一本药学书,他就挪了挪,把头枕在路执的腿上,明目张胆地抱着路执的腰。
他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好的。
楼下传来了一阵吵嚷声,院门似乎是开了,楼下客厅里热热闹闹地,传来了说话声。
路执翻书的动作停了一瞬,他把书合上,下床:你接着睡。
被路执那样弄完的确是生了倦意,方砚唯迷迷糊糊地,就听见了路执这句。
卧室门合上的瞬间,他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楼下客厅的桌上,放满了各种糕点糖果,还有一些学生保健品。
老夫妻看见路执从楼上下来的瞬间,眼睛一下子亮了。
路路。外婆说,我们路路从外面比赛回来了。
外公也说:快过来坐,让我看看我孙子瘦了没有。
路执只是嗯了声,眼睛淡淡地扫了两位老人一眼,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既不高兴,也不过分冰冷。
他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半杯水,仰头喝下去。
路路,高考压力大。外婆说,我给你买了维生素,你多吃一些。
路执:嗯,谢谢。
很小的时候,在路建昌和温雅还没分居时,他跟路琢,都是被老人捧在手心上的。
路琢爱笑,他不喜欢,虽说是双胞胎,但旁人一眼就能区分出他俩。
一年多以前,他从老城区被温雅接回来。
外婆叫他路路,待他如初。
他们关心他,给他买各种衣服零食。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都是路琢喜欢的。
爱对他而言,从来都是多余的,他无数次站在郊外的悬崖上,穿着黑色的作训服,背着滑翔伞一跃而下。
他觉得世间多半如此,何人何事都无关紧要,直到
他是路执,不是路琢。少年的声音出现在客厅里。
路执沉静的目光忽然剧烈动摇。
方砚唯穿着睡衣,站在楼梯的扶手边,浅棕色的头发微乱,脚下踩着一双拖鞋。
他没有路路这个名字。方砚唯说,我觉得路琢也没有。
路执外婆洗水果的动作忽然停顿,整个背影都迅速地苍老了下去。
哗啦啦的水声,在瞬间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喧闹。
这么称呼他,是因为你们心里其实知道,他是路执,不是路琢不是吗?方砚唯说,醒醒吧,路琢已经死了。
她身体不好。外公的嗓音有些哑,你别这么说。
外婆手里的果盘摔在地上,慢慢蹲下身,抹了下眼泪。
他是个人!方砚唯挡在路执的身前,他不爱笑,他不爱说话,他写字的时候很潦草但努力地在练,他喜欢摇滚,喜欢白色,他会难过也会高兴,他是个有情绪的活生生的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外婆捂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爸妈离婚的时候,方砚唯没生气,被程骋欺负的时候,他也是笑着打回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着两个老人大喊。
那是他的路执。
不是别人的替代品。
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温雅买的房子。
路执揉了揉他的头发。
执哥。他说,我没文化,也没素质,我在旁人眼里就是个校霸。
我坏事干尽了。他说,我才不管他们的年龄和身体,我想骂就骂了,我是大恶人。
不是。路执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你最乖了。
并非是,何人何事都无关紧要。
他有软肋了。
十一假期一过,高三(1)班的月考成绩就出来了。
早读课上,方砚唯心不在焉地背书,听着后排的何岁岁跟徐正义两个人算分。
66加42,我语文108分哈哈哈哈,老师算错了,就给了我104。何岁岁手舞足蹈,白赚4分。
学生时代,考试后发现老师加错了分,是一件挺值得高兴的事情。
加了分,还能提名次。
每个发现错分的学生,都会自豪地站到老师面前,骄傲地说自己的分数弄错了。
这下周围的人都开始算分了。
不过老师哪有那么容易出错,除了何岁岁,大家都失望地收工了。
方砚唯冷笑了声,他自认是学渣,不需要参加这种讨分要债的好学生活动,而且他那点分,也没什么好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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