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
林蔻蔻一时竟筹措不出言语。
一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能说的人,全程处于被轰炸的状态;
二是
作为航向前猎头总监,坐在这里听着昔日的对手公司拉拢自己,并且发表了一番要干掉航向的豪言,心里多少有种难言的微妙与复杂。
她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回去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竟然没当场答应。
孙克诚多少有些失落,但紧接着又热情洋溢地笑起来:那我们就等答复了。
林蔻蔻点了点头,起身与他握手道别。
裴恕又看见她腕上那串佛珠。
林蔻蔻跟孙克诚握完手后,看了裴恕一眼,心想自己不待见对方,对方也不太待见自己,就没必要握什么手了,对方应该也不想。
裴恕竟然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林蔻蔻不由一愣。
裴恕一手插着兜,一手保持着伸向她的姿势,深灰色的瞳孔注视着她,竟笑着道:怎么,我不配?
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实在好看过头了。
尽管性格差得离谱,可这一笑,活脱脱妖孽再世。
林蔻蔻相信,他面前站的如果是万千少女,这会儿恐怕早为了他赴汤蹈火,寻死觅活。
只可惜
她不是。
林蔻蔻表情冷淡,伸出手去,同他一握,只道:裴顾问说笑了。
两只手掌触碰。
她碰过茶杯的掌心温热,裴恕修长的五指却是冰凉。
他顺势垂眸,终于看清了她腕上这串珠子。
一串十二颗,每一颗都是打磨光滑的奇楠木材质,在最大的那颗母珠上隐约刻着几个小小的字,然后才是下面缀着的几颗小小的弟子珠。
于是,在她即将抽回手的那一刻,裴恕眸光一闪,忽然问了一句:周信荣从清泉寺还俗,加盟恒裕,是你的手笔吗?
林蔻蔻瞬间抬眸看他。
两人的手在半空中保持着交握的状态,谁也没动。
过得片刻,她才慢慢一笑,淡淡提醒:恒裕的Case最起码也是上个月的事了,我竞业协议今天才刚到期呢。
裴恕眉梢一挑:是么?
林蔻蔻也不回答,只是笑着收回了手,不置可否。
第4章 晚樱
离开时,孙克诚亲送了林蔻蔻。
只是才回到办公室,一关上门,他就没忍住困惑:难道这次恒裕挖到周信荣,背后真不是她?
裴恕已经坐回了沙发上,把两条腿一架,只道:她敢说,你也敢信。
孙克诚道:那竞业协议
裴恕搭着眼帘笑:如果一不收钱,二不签合同,就算天天在庙里给人介绍工作,航向又逮得住什么证据,拿什么告她?告她免费指导还俗,醉心慈善事业?
孙克诚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庙里?
裴恕看他一眼:说你心盲眼瞎,真不算污蔑。
孙克诚后知后觉,仔细回想了一下,才猛地一惊:她手上那串!你的意思是
裴恕点了点头。
孙克诚算了算:清泉寺这一年来的动静,可不少啊。
猎头这行,吃的就是人脉。
当初林蔻蔻被开除签下竞业协议的时候,不少人曾对她的未来表示过担忧:再厉害的猎头,一年不接触行业,业务能力生疏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手上原本热的人脉,大概率会随着时间冷却。就算她一年后回来,又能挽回几分?
就连孙克诚也不是没有过这方面的担忧。
可如果清泉寺这一年的动静都跟她有关
孙克诚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曲线救国,这一手玩得,实在是高啊。
裴恕若有所思,没接话。
孙克诚突然开始发愁:如果是这样,她手上的人脉根本就没有凉过,连周信荣这种大佬,都说挖就挖,你说她,会来我们公司吗?
裴恕道:会。
你怎么能肯定?孙克诚下意识反问,可紧接着就是一愣,等等,你不反对她来了?
裴恕抬眸扫了他一眼,径直起身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道:公司管理一向你说了算,我反对有用吗?
当然有用。
但这话孙克诚没敢说出来,于是用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微妙眼神,目送他推门出去。
从大厦出来,站在外头春日的阳光里,林蔻蔻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脑海里却浮现出先才在歧路时的种种。
尤其是裴恕。
同行里能仅靠一面就给她留下如此深刻印象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了。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那一串奇楠香佛珠最大的母珠侧面,刻着两个不大的小字:清泉。
一般人是很难注意到的。
可那位裴顾问,第一是故意与她握手,第二是拿恒裕和周信荣的Case来问她,想必是猜得差不多了。
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林蔻蔻微微眯缝了双眼,露出个难得感兴趣的神情来:该说不愧是跟她唱了这么多年对台戏的死对头吗?
正自思索间,揣在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蔻蔻拿起来解锁屏幕,一长串消息便接连轰炸过来。
赵舍得:蔻爸爸!
赵舍得:下飞机了吗?
赵舍得:快快快快回我消息!
赵舍得:今天专门从酒吧里顺了一瓶好酒,就等着给你接风呢~到哪儿啦?
赵舍得:理理我嘛QAQ
紧接着便是三连发的大哭表情包攻击,大水直漫金山寺。
林蔻蔻一看,头都大了。
当猎头的时候她什么难搞的Case都能摆平,可私底下遇到这种卖萌耍赖样样精通的混世魔王,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无奈地打字回消息:在中心大厦,还没打车。
赵舍得那边秒回:中心大厦,怎么去那边了?算了,你别打车了,站那儿别动,我马上来接你,10分钟!
毕竟是家里有矿的富二代,住得近。
林蔻蔻真就只在楼下等了10分钟不到,就看见赵舍得顶着一头挑染了深绿的齐肩短发,开着她那辆骚包的黄色法拉利停在她面前,向她潇洒地一招手:上车。
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大少爷泡妞呢。
林蔻蔻一笑,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置,并且非常惜命地系上了安全带。
赵舍得一张白生生的瓜子脸,猫儿眼自带几分妩媚,可说起话来却是大大咧咧,看见她那么怕死,便翻了白眼:我现在车技早练出来了,你去山上住了一年,怎么胆子都变小了?
林蔻蔻满心复杂:当初敢坐你车,是我无知者无畏。
赵舍得不满: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林蔻蔻幽幽道:不,我只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赵舍得:
林蔻蔻假装没看见她控诉的眼神,把旁边车窗打开,任由大道上喧嚣的风吹过自己脸颊,只道:还开酒吧?
赵舍得耸肩:开着呢,老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黄浦江边上寸土寸金的地儿,每个月赚的钱都不够付租金的。咱吧,能活下去,主要还是靠啃老。
她一向是有自知之明的,从来不去学别的富二代搞什么投资,学什么管理,早在学校里跟林蔻蔻睡上下铺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了,索性躺平,当一条混吃等死的快乐咸鱼。
林蔻蔻多少是有点佩服她这种心态的:你亲爸也是真想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