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看了一会儿,出声道:军中也有驯兽奴,兄长若是喜欢,只管交给他们驯养便是。
楚驭笑道:我有什么喜欢的,不过是见它爪牙未利,能拿去逗逗小孩子罢了。
楚绍楞了一下:小孩子?
楚驭捏着小狼后脖颈,丢给跪在地上的士兵:找个笼子装起来。
几人一头雾水,但见主帅无责备之意,心中大呼庆幸,忙小心翼翼地将狼崽子抱走了。须臾,河畔边恢复了平静,楚驭接过酒壶,敬了楚绍一下:这阵子你辛苦了,明日回来吧,驻地那边,我自会派人去替你。
楚绍立刻道:是,兄长吩咐,我自当从命,不知兄长调我回来做什么?
楚驭道:我要回京城了,别人我信不过,你来替我坐镇中军。
楚绍惊诧道:回京?这么快?
楚驭原本想等找到解药再回去,可刚才一念转过,思念忽然变得无法控制,他仰头望着天上明月,眼中笑意更深:嗯,再不回去,刚才那只小狼崽子便要长大了。
他们回营之时,将军们酒饱饭足,大半都已酣睡入梦,倒是方青等在门口,称皇上派人来传旨了。楚驭算着战报送过去的时间,笑道:来得不慢。遂携方青和楚绍一同入帐。
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六个箱子,箱盖半启,隐约可见璀璨金光。旁边站着两个面白无须的内官,其中一人手捧圣旨,迎着楚驭笑道:本不该深夜打扰将军,只是皇上催得紧,奴才不敢怠慢,恕奴才有圣旨在手,不能给您行礼了。
帐内油灯昏暗,楚驭见此人有些面生,遂省去客套,温声道:自当如此,有劳公公传旨了。以军礼半跪在他面前。内官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高声诵念。楚驭一听之下,心中暗笑,果然是催他回去的,他思念了元景一个晚上,如今自己骤然成了被思念的那个人,心中一阵荡漾。今日饮酒百樽,不及一语醉人。起身之时,语气更为温和:劳公公跑这一趟。
内官口中笑道:将军哪里的话?您是朝廷的大英雄,能为您跑腿,是奴才的荣幸。他挥了挥手,站在他后面那个更为年轻的内官小步上前:这是陛下赐的美酒,贺将军大胜。亲自斟酒一杯,送到他面前,压低声音道:陛下还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楚驭随手端起,见他双目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又放了回去,笑道:哦,是什么话?
内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身后,楚绍忙道:兄长,我去外面候着。冲这二人点了点头,便出去。方青看了他一眼,得他默许,也跟着离开。
帐门关上之际,周围安静下来,先前不曾留意的细微之声忽然清晰起来。楚驭转身回到主座上,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又命那个年轻的内官给自己斟酒。此人像是当值不久,动作不甚麻利,端酒时手腕微颤,弄洒了一些,头顿时垂得更低了。楚驭扫了他一眼,接到手中,不动声色道:你心跳的很快?
那人神色一变,有些尴尬道:这一路匆忙,有些乏了最后那个字音才落,一道银光倏闪,竟是他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刀,直直地朝着楚驭腰窝捅去。楚驭神情毫无变化,手臂轻抬,便将短刀击飞。只听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碎之声响起,那个内官闷哼了一声,颈骨不自然地歪向一旁,已然死去。
楚驭一脚将他踢开,手撑在座椅扶手上,朝那个年纪大的内官一颔首: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
那人见事情败露,哪里还有话说?脸上谄媚之色一改,右手往袖中探去,刀光一出,步伐如飞,如白练惊空,掀起一阵寒气,帐中孤灯为剑锋所灭,一片黑暗中,只听他鬼魅般的声音响起:陛下请将军一路走好!
楚驭冷笑一声,一掌拍在案上,厚愉两寸的檀木桌上碎成两半,他飞起一脚,以桌身相击,然而攻势方出,便觉丹田处气血翻涌,一股剧痛自周身涌出,喉头更是一阵腥甜。他心知着了人家的道,盛怒之下,起身相击。可才一站起来,便觉得脑海阵阵晕眩,手足更是麻痹无力,脚尖一动,便向一旁歪倒。他见机极快,摸到一方石砚,便运力砸去。
石砚落地之时,帐门砰的一响,门口两人同时冲了进来。方青一嗅到血气,腰中长剑便已出鞘,借着一线月色,阻此人攻势。楚绍见他二人扭打在一处,无须他们相助,忙绕到后面查看楚驭伤势:兄长,你怎样了?他心神已乱,未曾提防周遭情形,只听到楚驭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手腕上便是一阵剧痛,他低头望去,见一条二尺有余的尖头长蛇,死咬在自己脉门上。
楚驭双目已视之不清,听楚绍闷哼了一声,抬手便扯。意识消散之际,手上劲力方休。朦胧间,只听方青在身边大声叫他,他喉头动了动,艰声道:别惊动旁人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袭来,就此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身上阵阵热意袭来,眼前忽明忽暗,耳边更有低语闲谈之音。他竭力睁开眼,晕眩感如风浪般倾覆而下,胸口沉闷如堵,以至有眼若盲,什么也看不见。他双拳紧攥,望着帐顶,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看到一丝光亮。
方青守了他好几日,如今见他转醒,大喜过望,忙唤了赤珠过来,给他诊脉。赤珠才睡了半个时辰,便被叫醒,口中咕哝道:早说了,吃了我的药还能有事么?被方青照屁股踹了一脚,遂不敢抱怨了。凝神诊了一刻,道:毒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高热也退了,再养个十几日便可无碍。拿来煨在炉上的汤药,小心伺候他喝下。
微甜的药汁入了喉咙,楚驭渐渐缓了过来,开口时声音还有些沙哑:我睡多久了?
方青忙道:将军,您睡了三四天了。
楚驭疲倦地闭了闭眼,坐了片刻,到底撑不住,又躺了下来,脑海中闪现出先前的场面,又道:我二弟怎么样了?
方青不自在地给他掖了掖被角,没敢看他:蛇毒已经拔干净了。
楚驭听他语气古怪,看了他一眼:还有呢?
方青与赤珠对视了一眼,后者脖子一缩,小声嘀咕道:这可不能怪我,我只会解毒,不会治伤。
楚驭重伤初愈,倦意极深,眼睛眨了几下,几乎是用尽全山興部毅力,让自己不要睡过去。眼下听这两人语焉不详地打起了哑谜,有些不悦道:说。
方青低声道:毒虽然拔干净了,但二公子手筋受创,恐怕难以完全好清,日后弓马骑射,只怕不如从前自在了。
楚驭眉心颤了一下,丹田处热意更甚,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军医来看过了么?
方青道:看过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楚驭闭目躺了一会儿,撑臂坐了起来,方青忙道:您怎么起来了?
楚驭脸上黑气尚未散尽,闻言只是摇了下头,表示自己无碍:那两人的身份查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