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景手臂一展,小鹰就此展翅高飞,眨眼便没了影踪。云从仰望着天空,忽而叹道:陛下还不知道吧,我喜欢他很久了,可惜他一心扑在您身上,一个月才来我这里几次。他说我长得像您,我就在想,要是没了您,是不是他就只会看着我了,反正您最多只能活三年了,明明是一国之君,活的却像个奴隶似的,想来也没什么乐趣,早一点死了或许更好。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恶毒之意,长长的衣袖一晃,似有什么利器藏在其中。
鞨奴端着茶碗去而复返,云从看了他一眼,又恢复了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我跟陛下开玩笑的。王爷这阵子忙的不可开交,还分神为您准备了东西,要是没人看,岂不枉费了他的心思?接过茶碗一饮而尽,将一块金锞子丢到里面,冲鞨奴笑道:多谢啦。
当晚楚驭过来时,元景已经睡熟了,乌黑的头发垂在腮旁,楚驭替他拨开,凑在他嘴角边亲了亲。元景于睡梦中惊醒,一眼看过去,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楚驭自顾脱靴脱衣,钻进被子里,从后面抱住他,熟练地解他的衣服。
元景脾气很大的哼唧了一声,转而投入他怀里,要他抱着睡。楚驭笑骂道:看你累的,叫你白天别总疯跑,你不听。然而对着他这个撒娇耍赖的样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虽然身下不得纾解,也只能胡乱揉了他一会儿,放过他了,临睡前不忘嘱咐道:我给你准备点小玩意儿,过两天闲了,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听见元景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已是大为满足,又重重地亲了他一口,搂着他睡了。
然而军务迭出,一事未平,又有新的战报传来军令传到渠犁,渠犁王乌善封锁关隘,诏书不接,军令不应,不知其是何用意。听闻西魏大王子招兵买马之余,不忘遣使策反北疆游牧小族,不知这道招安令有没有送到乌善手上。楚驭估摸着以他和元景的情意,被策反倒是不太可能,但渠犁如今乃是大燕西线重镇,若事有万一,他真生出异心,一旦开战,大燕必受重创。
楚驭亲笔手书一份,送到乌什图面前,探探他的口风。乌什图倒也爽快,虽不知弟弟在搞什么名堂,但在信中一力作保,又派了家里的老臣带自己的令牌走一趟,为他问个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林水和蛇皮怪的霸王票~不出意外,下一更渣攻就要迎来暴击啦
第123章 真相(二)
四月未半, 边关战事便起。西魏一支五百人小队,兵行险路, 自万丈孤崖下攀行,奇袭大燕运送粮草物资的队伍。齐门关守将闻讯, 亲率三千部众出战。不料这却是个釜底抽薪之计。其时北疆冰雪未消, 寒风刺骨, 西魏军竟不惧寒冷, 凫水潜入。以至他前脚刚走,便有人杀进营寨。燕军首尾难顾,陷入苦战。渠犁距齐水关不过三百里,魏军破关之时, 烽火台狼烟大起,亦无人出城相救。一日之间, 竟是全军覆没,齐门关也落入魏军手里,自此大燕丢失了西南重镇武阴的屏障。
楚绍行事机敏, 噩耗传来,即令五万驻军驰援, 总算守住乐阳、安州等关隘,未让他们接连一线,铸成犄角之势。只是大军压境当天, 有一人于千仞高崖之上放出一支响哨银箭。呼啸风声之中,飞星破光而来,箭芒过处, 神武军大纛燃起大火,碗口粗的旗杆应声倒地。一只白羽苍鹰于空中盘旋数圈,迎着火光投下齐门关守城将军曹维的人头,一声唿哨过后,隐入云中不见,山崖上之人亦无影踪。
那枚银箭钉死在旗杆之上,三人合力方才拔出,楚绍接过来一看只见箭杆上刻一小字:秦。不用想,定是此番领兵奇袭之主谋,西魏龙驹将军秦雁锋。此人为将门之后,父亲秦却为西魏镇国大将军,早年与大燕交战之时,为神武将军斩杀。此番他主动请缨,要国仇家恨一一相报,此一箭乃是与神武军宣战之箭,一场血战迫在眉睫。
楚绍年纪虽轻,行事却稳。自命人将银箭收下,为免前方有埋伏,命大军徐徐而行,遣人探道不提,及至驻兵曲昌城下,立刻调兵遣将,将四座关隘守得如铁桶一般,就此与西魏军呈对峙之态。
正是战事吃紧之时,偏生赫齐那边又出了乱子。乌什图见派去的家臣久久不归,亦无消息传来,不知弟弟又在搞什么名堂。如今局势不比从前,若他犯了什么糊涂,事后清算起来,整个部族都担待不起。当下便带着五百近卫军亲入渠犁,问个究竟。熟料兵马刚踏入城门,便被扣押住了。乌什图亦遭软禁。
兄弟二人在渠犁王宫大吵了一架,有人听到只言片语,乌什图大骂弟弟胆大包天,鬼迷住心窍了,说到急处,竟与他动起了手。
乌善一改从前对兄长的畏惧,脸上挂彩而出,亦不不肯松口服软。反令人收缴哥哥的王印,大有事不成则反之意。赫齐守将急书入京,乞请大燕施以援手,救出乌什图。
此事于当今战局不亚于雪上加霜,消息传来,楚驭震怒之余,还有些惊讶,从前只拿乌善当个小孩子看,万不想他竟有这等气魄。如今大燕要全力抗击西魏,无暇顾及他兄弟二人之争,想来他是一早就掐算好了来的。
只是楚驭隐约觉得,他的意图并不在此。正月宫里那场大火烧得举国皆知,他与元景私交非同一般,听闻噩耗,自然是坐不住的。因此事发难,也有未可知。
元景对他这位好友的大胆勾当自是不知情,自打他敢出门之后,性子是越来越活泼,比之小时候也不遑多让。有一回见楚驭令牌上的花纹好玩,硬是扣下来玩了一晚,隔日楚驭来要,他竟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楚驭才训了他几句,又把他给吓着了,在屋里躲了好几天不出来。楚驭拧不过他,晾了一日,最后还是屈尊降贵,好声好气地来哄这个小祖宗了。至于令牌,着人重制便罢,至此不再提。
今夜京中没了宵禁,天色虽晚,尤见灯火点点。楚驭抬头之时,便见元景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今日穿了一身淡鹅黄色的春杉,线条服帖,将他英挺的身躯勾勒分明。琉璃抹额之下,面容秀美干净,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眨眼时隐见波光流动,似星子落入其中。
虽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公子打扮,可一出皇城,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只可惜小公子身边站着位高大威武的保镖,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气度威风凛凛,一看便知不好招惹。因而虽有想同小公子结交的江湖人士,也都把念头扼杀在肚子里了。
距离上回两人出游,已过了一年多。今日虽不是什么节庆,夜市仍旧热闹非凡。楚驭见他脸上隐有笑意,开始还肯放他自己一个人瞎跑,可行至朱雀街时,人头攒动,他一眼没看到,元景竟然没入人群里了。好在他如今痴痴傻傻的,也不晓得乱跑。看不到楚驭,就自己乖乖站着不动了。楚驭找到他时,就看他站在那里,不住地用袖子擦着脸,也不知是不是给人轻薄了去。这下可不敢再放开他,一路拉着揽着,再没让他离开自己一步。
闲逛到中秋那日,两人买花灯手串的摊子前,元景目光停了一瞬。楚驭做了个手势,远远跟在后头的侍卫便上前将摊子上最大、最明亮的那盏花灯买了来。元景提在手上,也没什么欢喜模样,又走了一会儿,闷闷道:我不想逛了。
楚驭看他神色不对,关切道:怎么了?元景只是拉着他的手,不言不语,及至到了那座美轮美奂的画舫之上,众人退下,他才一脸郁郁地坐到船边,提起裙摆,晃着自己脚上的足链,片刻之后,轻声道:刚才有人看到我戴着这个。
这一路走来,也只有跪在街市待卖的鲜卑奴才手足戴镣,他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却跟奴隶一个打扮,的确奇怪非常。楚驭不必多问,也知道别人看到时的表情,安抚般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别管他们。
这话显然没能安慰到元景,他将鞋脱到一边,用小脚趾挑开楚驭的裤脚,见他脚踝处空空如也,茫然道:为什么就只有我戴着这个?
楚驭沉默了一会儿,将他揽到自己怀里,轻轻地说:因为你不听话,带着这个,你就跑不了了。
元景不高兴地将脸埋在他胸口,过了许久,闷闷地声音传来:要是我听话,能把它拿下来么?楚驭低头在他发顶亲了亲,却是无话。
河岸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元景被吓了一跳,举目望去,只见空中姹紫嫣红,万花齐放,竟是无数朵烟火腾空而起,银光逐星,白烟翻滚,将他们所在的这方天地照得透亮。及至四野寂静之时,余烬如萤落下,恰似星光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