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奴连夜赶路,晨曦之时抵达了位于东域的接天道宗山门。
接天道宗建立在天空云层之上, 每幢建筑都雕刻着浮空阵法,层层叠叠,雕金镂玉, 恍若仙境。
此时薄雾未消,轻缓飘荡在鳞次栉比的金屋殿宇之间。
入宗的白玉阶梯之上, 有白纱蒙面之女携带侍女缓步行来,见到胡玉奴时,秀丽眉宇显现出微的惊讶, 旋即颔首,温声道:胡长老回来了。
圣女。胡玉奴正经起来时,姿态还是很能唬人的。衣饰保守,举手抬足端正不见一丝媚态,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也沉稳而不失礼的直视对方双眼只看外表,没人会觉得这男人居然是只狐妖。
被称为圣女的女子停在胡玉奴三步外,轻声问道:长老缘何在此时归来?
胡玉奴道:事情既已办完,便没有停留在外面不回宗门的道理。更何况近日修真界风雨欲来,我早回来一日,便能早一日为宗门尽力。
圣女双眸与他对视一眼,忽而极轻地叹了一声,向旁让开入宗唯一的道路。
二人交错而过时,圣女低低说了一句话,只是那声音实在太轻太轻,一不小心便飘散在了空气中,再难觅踪。
胡玉奴走远后,侍女愤愤不平:胡长老的态度也太差了!您好心好意来提醒他,他却拿套话搪塞您。
铭城之事太华仙宗能收到详细消息,同一等级的接天道宗自然不会落后。近日澜天界因天玄道人遗留下的宝藏正是动荡之时,胡玉奴又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和传说中的碎玉扯上了关系,自然免不了被怀疑。
侍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明白自家主子的好心好意全喂了狗!
慎言。圣女轻斥:什么证据也无,怎能凭空诬陷他人。
侍女吐了吐舌头,扭过头开始百年如一日的担忧:主子这么心善,以后当真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啊
走远的胡玉奴一点都不像圣女所想的那样问心无愧所以坦荡,他看似正常地回了自己在接天道宗的洞府,阵法一开就往地上一蹲,双手不自觉化出十爪,抓狂地在地上刨起土来。
啊啊啊气死奴家了!这姓殷的简直要害死人!
他是进入南域之后,才知道之前半夜的天穹白光是因为什么。
整个南域都在接天道宗的监控之下,他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正常地回来,面对圣女的暗中提示也只能当做听不懂,半点心虚都不敢外露。
这不是要奴家的狐命吗胡玉奴欲哭无泪,想办法想得狐狸毛都要掉秃了。
要是鹿篱在就好了,最起码跑得掉啊
隔空被同僚呼唤的鹿长老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顶着涂枫疑惑的眼神抬手揉了揉鼻子,放下手不经意打乱了基本全是黑子的棋盘,假装惊讶:哎呀哎呀,怎么乱了?真是太抱歉了掌门,要不我们重开一盘?
涂枫微笑着拒绝了。
和个臭棋篓子有什么好下的!
师叔既无心手谈,师侄自不能继续奉陪。
鹿篱惋惜地看着被收走的棋盘。
太难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个乐意陪他下棋的,怎么才三局就不下了?
二人说起正事。
借点法器?好说,你要什么?鹿篱啪地拍出来一个储物袋:自己挑!
咳咳师叔豪爽,不过师侄只需要一件即可。饶是涂枫身为第一仙宗的掌门,也被鹿篱这财大气粗的架势惊到了。
储物袋打开一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一溜溜的宝器以上。
他略作挑拣,取了一个珍器级别的阵盘出来。
鹿篱挑剔地看了一眼,回忆了好久才从遥远的记忆里挖出这东西的来历:你要这破玩意作甚?
自然有师侄的用处。
涂枫神神秘秘的,鹿篱也不在意,伸手在储物袋里摸了两下,又掏出一个清灵玉做的棋盘,黑白双子用的是极为珍贵的幻兽的骨头,啪地摔在涂枫面前。
他抬了抬下巴,慢吞吞道:东西送你了,再陪师叔下几局棋,不过分吧?
涂枫刚刚扬起的笑容陡然僵住。
好在远方一声巨响,拯救了差点陷入与鹿长老对弈心魔的掌门。
师尊!陆长风连人带门撞了进来,不及行礼便急声道:小秘境出问题了,还请您快些去看看吧!
涂枫带着人火急火燎赶去了小秘境。
这些小秘境的入口都被秘法固定在了一起,实际上分散在宗门各处。涂枫站在云上向下望去,视野中星星点点扭曲空间遍布宗门,竟然绝大多数的秘境都被波及到了!
阵法空间被从内部扭曲了,绝大多数的小空间位置都产生了变动!最擅长阵法的许长老粗声粗气,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从表面处理只是饮鸩止渴,必须找出第一个产生异变的小空间,从源头才能彻底切断这种变化!
原因呢?
不知道!许长老愤怒地不断调整阵型,手敲下去的力度好像是在锤罪魁祸首的脑袋:肯定是哪个弟子在小秘境里瞎折腾!都说了多少遍,进去老老实实寻宝找遗产,别瞎几把听信传说到处乱戳,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会有天降宝藏砸在头上!
等他出来,老子要敲碎他的脑袋!
许长老眼睛下面青灰色极为严重。上次天玑峰魔气爆发就让他回去躺了十几天,还没歇过气来又有人给他整事,这种工作强度和难度,修真者也撑不住啊!
涂枫自动过滤了大篇幅的抱怨,一针见血:能强行破开吗?
可行得话我早就喊黎长老和天枢君了。许长老把头摇得像咕噜,背后已然完全汗湿:阵法中心每时每刻都在移动,若是一击下去不能准确命中阵眼,里面的弟子九成都要送命!那可是几千名内门弟子啊,谁敢轻易去赌!
别等了,再等就真闹出人命了。赌一把还有赌赢的机会,我去!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不等许长老反应过来制止,一道白影已经从身边掠过,眨眼间就闪身到了高空。
深紫色的扭曲光芒不断变换着位置,没一个光圈的变动都会引起整个阵法的大变,几千个光圈时刻变化,阵眼每个瞬息都会转变几千次位置。
几千分之一的成功几率,也难怪没人敢赌。
腰间拔出的长剑反射着骄阳的七彩光芒,炫目至极。
他单手提剑,双眼紧盯着阵眼的变化,没有丝毫迟疑,执剑斩下!
此时众人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顾扶轩面色大变,同时拔剑向上发出一道剑气,厉喝:沈慕玄,你给我住手!
轰隆
巨大的爆破声响起,山川倾倒,瀑布溃散,化作无数支流奔腾向四面八方。
刺目白光乍现,让所有人陷入眼前一片白茫茫,唯有一道金光破空而下,转瞬被白茫包裹不见。
徐容茫然地抬头看着这座洞窟残骸。
对,残骸。
他分明记得上一瞬蔺心乔才软倒在他怀里,脚下也不觉地脉抖动,洞窟就凭空塌掉了。
像是一座沙子堆砌成的虚假楼阁,轻轻一推就面目全非。
而后整座秘境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从天空到地面,从鸟兽到植被,像是被擦除了色彩的画纸,一点点失去了本色,全数化作了深紫色的扭曲空间。
空间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