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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谢谢……”
还好还好,时间还来得及。我看见自己的所有衣服都被整齐叠在枕头旁边,连棱都被掐了出来,就像军训时叠的豆腐块一样,于是问道:“这衣服是你帮我叠的吗?”
“怎么可能,我才刚进来。”
“我不是已经睡了快两天了吗?”
女孩听到我的问题,顿时绯红了脸,“这我怎么知道?人家呆到两个小时前才走的。”
难怪……临走前姑姑对我说的话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真是禽兽……不如……
等女孩打扫的差不多了,我忽然想起什么事情,连忙叫住了她。
“姐姐,有药吗?”
“什么药?你要干什么?!”
不等我回答,她又匆匆说道:“这可不行啊。这……一辈子……路还很长……虽然我知道这不好……但是你也是自愿的呀……别做傻事。”
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腰又是疼得头皮发麻。
“我说避孕的药。”
我听她砰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放松道:“吓死我了。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这里呀?我们姑婆屋用不上这些药。”
“什么屁话?嘶……”
是的,除了腰以外,身体并没有出现小说中描述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就是酸。好像刚刚跑完三千米又顺着四百米的操场跑道跳了十圈蛙跳。
“算了,我不和你说了,你有什么问题就去问姑姑吧!”说完,她草草抹了抹窗台又溜走了。
行吧,不说就不说,药还不好买吗?我大概躺了半个小时才攒足力气坐起来,方才那个小姑娘又从窗子外面探头进来,“唉,这是你的工资。”说完,她把一个红色的信封递了进来。
“姑姑和姐姐们有事出去了,你要是想走了,自己走就好。还有,不要从外面的大门出去,那里太乱了。你出了姑婆屋再往里走一两百米就能看到车站。”
“谢谢。”
这两个文明的字我已经太久没有说了,竟也能这样熟练自然地把它捡起来,还是在这样的场所。也许那个姑娘也不习惯听这两个字,尴尬地摇了摇头,从窗外消失了。
我没有那么快离开这个地方,而是又睡了几个小时,直到精神饱满。
在车站草草吃了一顿不错的米饭后,我搭上了开往太平洋中心的班次。暗沉是聚落,是小聚落凑成的拥挤大聚落。大迁徙中的人们像草原上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因为阴差阳错凑到一处便共同在那块土地上扎了根。暗城没有向阳城人设想那样发育成植物细胞,它变成了癌变的动物细胞。
无序、臃肿、变态发育,相互之间也没有分明而坚实的细胞壁作为屏障。有势力就拼命生长,所向披靡地吞噬着一切。没有势力就苟延残喘,或者找个依靠。
我是第二次坐上这种动车,它的内部和高铁差不多,不过等级森严。一等座、二等座、三等座、站票分别属于不同的车厢。
上次我和杨禾坐的是三等座,车厢里面有一排固定好的小板凳,勉强够我抱着书包坐下。凳子旁边还贴心的设置了一个扶手,或许是要显现出动车的威武吧,扶手大概一米左右高,顶部做成了向上的箭头,单人单扶。上次,我前面坐了一个抱孩子的母亲,孩子困得后脑勺直往后仰,我把手放在箭头上,好几次都怕他磕到。我哥的个子比较高,整个人蜷缩起来就显得很局促。无奈他比较瘦,凳子又小得可怜。等他下车的时候,脚已经开始发僵,后来才发现大腿后侧被凳子的棱印了紫红色的一道瘀血痕。
钱是好东西呀。我摸着胸前口袋内侧还比较富余的红包,这竟成了我最后的底气。当我坐在二等座向外看风景时,买站票的人正像香炉里的香一样密匝匝地挤着,收缩着身体。
白茶那句话是对的,哪有那么多规矩?设置上限是保证舒适度的,只有底线才考虑安全性。
站票向来是最难买的,可以说是一票难求。濒临底线的人一边挑战着底线,一边又受它的保护。
可是啊……在卑鄙的人也总是有想要去的地方……
第5章 杨穗死了
借凌吉言,我很快通过了考试。在等待结果的两天里,我租了一间考场附近的床屋。床屋,顾名思义,我十分有理由怀疑设计师参考了哆啦A梦在柜子里的床。
躺在床上望着离脸不足四十公分的天花板,房间里的灯光昏暗。旅店的日光灯是要按小时和耗电量单独给钱的,如果我考不上,还得给自己留点车费。
就着昏暗的灯光,我打开了信签纸。刚考完最后一场时,我就给杨禾报过平安了。然而不知道这信能不能寄到家,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我都在写信。
第三天,通知书终于来了。
“3501房下来,有人找。”
房间斜上方的小喇叭里忽然传来老板娘沙哑的声音。于客人而言,这间房,啊不,应该说这间床,只能提供睡觉的地方。隐私和尊重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且不说隔壁会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光是老板娘不小心会开喇叭这一点就够呛。昨天晚上,我隔壁那间的喇叭被老板娘打开了,几乎一整晚我都在听老板娘教训小儿子。
“杨穗?”
“嗯。”
“恭喜你,你被我院录取了。”
“嗯。”
来人是个带着金丝眼眶的长发男子,他上半身穿着西装,下半身却配了哈伦裤和高帮靴。说话时,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右手拿拿着一张白色的纸,左手取下耳朵上别着的笔,看见我就在纸上打了个勾。
“啊!乒乓,乒乓,乒乓”
只听后面楼道里传来响声,一个人滚了下来,脸朝地直直砸在了我脚边。
“张伟?”
“啊对对对,是我是我!”
“恭喜你,你被我院录取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谢谢谢谢!”
他刚爬起身就想去同人家握手,谁知手指刚到离男人衣角一厘米左右的位置时,张伟就像是触电一样,被狠狠弹开。
“呀嘞?!”
张伟百思不得其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整个人瘫坐在墙角,仿佛一只充满问号的皮球。他圆圆的肚子缩在不合身的卫衣里,紧张的布料被撑得向上卷出一条缝,露出了他的肚脐。
“请问……是在这里领通知书吗?”
楼梯口站着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卷发女孩儿,偏瘦的身躯使得连衣裙格外宽松,婴儿肥没褪干净的两颊显得眼睛又大又黑,配上惨白的肤色,活像雪地里两口看不见底的井。
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瘫倒在地上的张伟,又上下打量了我和男人一番,怯生生后退了半步。
“秦爱。”
“是的,先生。”
“恭喜你,你被我院录取了。”
女孩嘴里说着谢谢,像受到惊吓一般,安抚性拍了拍胸口。
我对于把张伟弹开的神秘力量十分好奇,忍不住看了看男人周身,这才发觉好像有一圈淡蓝色描摹出他的轮廓。大概是什么防护罩吧?我这么想着,眼神又飘到了张伟身上。
这摊肉的脸好像定格了似的,两眼痴呆,目光被秦爱扎头发的蝴蝶结橡圈捆死,顺着被肥肉挤出的法令纹尾部,嘴角留下来一条透明的液体。
“你没事吧?”
这句话直到秦爱问到第三遍,张伟才慢吞吞地咽咽口水,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出发吧。”
男人把手中的纸塞两下折好,放到哈伦裤大得夸张的口袋里,又把笔别到耳朵上,两手往兜里一插,迈着轻快的脚步出了店。
店门口是一架直升飞机,张伟咋咋呼呼地向飞机跑去,再度被弹开。蠢货,难道看不见飞机周边也有和男人身畔一样的防护罩吗?我不屑地白了一眼,静待男人解开防护罩。
忽然我手臂被人抓住,条件反射向抓我的手打了一巴掌。只听见秦爱清亮地叫了声,捂着胸口跳到了一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