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觉得他这场演出的意图是什么?”
“我觉得他想提示我们……”
“咳咳!”白尚名夸张地咳了一声,我连忙改口道:“抱歉,他想提示警方。”
“差不多到了啊,手铐拷上,准备准备下车。”
我瞥了眼贴心的白警官为我准备好的手铐,无语地给自己铐起来。
“咔擦擦”
手铐的声音在我听来无比刺耳,我以为那回溯的痛苦今天的份已经足够了,没想到这无心的一个声音带来的反应比之前任意一次都要剧烈!我的四肢传来的触电的感觉,无数钢针在脑子里来回穿插。理智、理智一点!不痛……不痛!这都是幻觉!是幻觉!我很快就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身体与意识分离,我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双手正在向两边挣扎,仿佛要扯断手铐中间的链子。很快,手腕渗出鲜血,砸到脚垫上的血滴声传到耳朵里,不知被扩大了几倍。然而我已经感受不到手腕的疼了,我说不上哪里疼得最厉害,只知道连胃也在痉挛。
“冉一?冉一!你在干什么?冉一!住手!”
白尚名的声音越来越远,崩溃的嘶吼声成为了我昏沉世界里的一切。
……
“你怎么还敢留在这里?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不为你自己想也要考虑你爸妈!你怎么对得起叔叔阿姨?别闹了,好吗?”
“别碰我,走开。”
“对不起,我不是歧视你们,只是……有点生理恶心。你是医生,我想你应该能理解吧?”
“小冉,你的事呢,我们也听说了。首先,大家都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我们会向上级反应,不过这几天你太累了,还是先回家休息段时间吧。”
……
下坠、漫无目的地下坠。我顺着没有尽头的黑暗甬道,四面八方的声音层层裹住我的躯壳,我捂住耳朵拼命大喊却挡不住声音的穿透。一个转场,我落到了一块看不到岸的黑水池里。水刚刚及腰,我吃力地往某个方向狂奔,水的阻力让我越来越害怕。
“妈妈?妈妈!”
我被激发出了本能的反应,疯狂拨开眼前静脉血般暗沉浑稠的雾,没有人回答我,没有人!
“你错了吗?”
灰暗的天空中传来“滴滴”两声,像是什么器械被打开的声音。随后,天空像播放老电影的幕布,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狞笑这贴近了我的脸,“你还喜欢女的吗?说话!”
我耳边响起电流声,“呲呲”声挑逗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不喜欢,女生。啊!!”
“电你是为了让你好好记着这个……”
“可是我喜欢她!我没病!有病的是你们!啊——”
“还喜不喜欢?还喜不喜欢?!改不改!改不改!!!”被固定住的四肢早没了知觉,他每说一句我的精神就被电流重创一次,随着电流声越来越强,我疼得想死。
“喜欢!一直喜欢!永远喜欢!!啊啊啊啊啊!不改!不改!!!啊啊啊啊啊!死也不改!”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一一!你改了吧!爸爸求你了。医生,加大力度啊,加大力度啊!”
天空在瞬间变灰暗,我忘记了自己是谁,默默蹲下身,把头没入了水中……
“饶了我吧……饶了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第35章 回忆的潮诶,浪打浪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第九个闹钟被我第三次摁停,像这样的闹钟还有十二个,而我还在不断设置新的。不为什么,只是我不想就这样又昏睡一天。宾馆的窗帘是拉上的,一丝光也透不进来,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呆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该干什么?
昨天被停了职,家也回不去了,他们不会接受我的。至于宋唯,我不能给她带来了麻烦。真是好遗憾呢,差点以为自己又可以靠近她了……我翻个身,裹紧了被子。这两个月的种种事情堆砌起来,信息碎片让我无法安静哪怕一秒钟。
不知过去多久,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手机。果然,微信列表里躺着许多信息,很多是我从前的病人,以及她们的家属。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条一条看完了那些恨不得把我撕烂的字眼,落泪的样子机械而麻木。
单位,他们承诺会保护我,可是现在呢?我一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吴颂声带着他妹妹跪在医院门口摇旗呐喊的样子。那时候的我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人人都具有判断能力,如果那时候的我会预料到自己被舆论压迫至此,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生日快乐,看窗外”
“饭做好了在锅里,你记得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我今晚晚一点回来,爱你”
“冉一,看窗外”
“天凉了,记得穿秋裤。别让我逮到你吃冰哈。”
“等我,一会儿就到!”
我把宋唯发来的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她让我看向窗外时的语气,还像17岁时那样干净纯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发来了许多条消息,也打了很多通未接电话……可是我好累啊……累得一个字也说不动。
母亲打来电话,这是第一通。我忽然很好奇她会对我说些什么?
“喂?妈……”
电话那头停了一两秒,她为我沙哑的声音感到不满,“哟,还没起呢?”
“嗯”
“嗯什么嗯?!好好说话!”她又因为这一个字而暴怒,“你还有脸叫我妈?把电话给那个谁!”
“哪个谁?”我笑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疯子?!赶紧给我断干净!现在还有回头的余地,今天你要是不处理好,你一辈子别进我的门。”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光是听都很狼狈了。我用被角抹泪,维持着眼前的清明,“妈妈,对不起,我处理不好了。”
电话那头,我听到她的呼吸声很重,身边还有人低声劝慰,看来这一通电话是免提呀。
“什么叫你处理不好?”
“就是……我做不到,再去面对你们。”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冉一。我暗暗自省,只觉得胸口发痒,就是想笑。我真正无法面对的是谁呢?是十多年来行尸走肉般的冉一?是宋唯隐忍了那么多年的爱意?还是这间房外幽暗的人心?
“你真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我听到了她捶打胸口的声音。
“一一,是爸爸。”
“爸……”我的声音哽咽了,“一切都晚了,回不去了!”
“不急啊不急,不哭不哭。”爸爸颤抖的声音里透着怜爱,他的手差不多要穿过手机来帮我擦眼泪,“一一,听爸爸说。那些社会舆论总会过去的,这件事爸爸会帮你处理。放心,交给爸爸,好吗?”
“可是要怎么处理?”我的内心有些不安。
“不用管。”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冷了,硬了,“你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把你现在的所在地址发给我。妈妈现在身体不太好,你给她好好道个歉。”
……
“快来!快下来!!”
昏沉中,女孩的声音忽近忽远。我在混沌中朝着一点亮光走去,像个夜游神。在光的尽头,我眯上了眼,晃着我肩膀的人鼻尖冒汗,连声音也在颤抖。
“沿着水管滑下来,向巷口一直走一直走!快啊!”
谁?她是谁?
我站在高处看着她匆匆离去,背影像只瘦小的黑毛怪物。在她走后不久,一个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
……
“冉医生,你没当过妈,你不懂的。”
出租屋里,濒死的吴少芬和所有喝了农药的动物一样,因内脏的剧痛而难以自制地哀嚎着,并没有因为她是人而好看一些。吴颂声在旁边默默看着,失去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像一段会呼吸的木头。我下肢瘫软,险些跪倒在地。然而还是扶着墙,妄想维持最后的一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