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椋抬手召回烬宵剑,一步一步地行至段笙鹤面前,但走得越近,她却越不安。
不知为何,凭直觉来说,她总感觉段笙鹤旁边那个人很熟悉,熟悉到她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心中的猜想。
殷绛阙?盯了那个路人脸男弟子半晌,她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
崔道友。过了一会,从那个男弟子的口中传出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这样的声音配上这张脸,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
似乎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认出自己,殷绛阙看起来有些惊讶,但却什么也没再多说。
三人就在原地僵持着,崔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储物袋,满脸的不可置信。
说啊!你说话啊!她在心中喊道。
你不是能言善辩吗?为什么不解释?
虽然脸不是殷绛阙本人的,但那双眼睛倒是一如既往的慵懒轻佻,崔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她能感觉到殷绛阙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着,她现在像个鬼一样,蓬头垢面,满身血腥,这让她既难堪,又觉得万分憎恨。
你跟她是一伙的?崔椋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抬起烬宵剑,剑尖直指想要偷偷进入石壁的段笙鹤。
你竟然和仙山弟子相互勾结这么说,洛丹曦她们被剥皮也是你授意的?想到殷绛阙和自己从小作坊中逃出来的场景,崔椋颤着声音问道。
这么一看,可能很多事情殷绛阙都有参与,可崔椋已经没有力气再多问了。
殷绛阙没回答,透过那张陌生的脸,崔椋看不清他的表情。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关于傀儡那件事,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有的时候耳朵比眼睛更好用。
少在这里扯那些七七八八的,我只要一个答案,是或者不是?崔椋咬了咬牙,将剑尖调转到殷绛阙面前,她往前走了两步,锋利的剑刃几乎要抵到他的胸膛。
见对方不回答,崔椋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殷绛阙,那里根本没有神脉,所谓的神脉不过是个谎言。
无论刚刚殷绛阙说是还是不是,他们都注定成为敌人,可崔椋却还是抱着一丝期望,她希望殷绛阙知道神脉并不存在之后便会收手,希望他把真相告诉殷家家主,结束这场荒唐的战争。
鹿蹊山的长老、崔总管和风绪,他们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闭口不言,宁愿让仙山的弟子们送死,也想维护那岌岌可危的名誉。
可真相要是真的能被殷绛阙私下传过去,那殷家会随便寻个理由停战吗?
对于一个世家大族来说,这其实也是一件令人耻笑的事。
鹿蹊山和世家最在乎的当然不会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弟子与族人,对于掌权者来说,那些都是可以随意牺牲的蝼蚁。
殷绛阙看着崔椋,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他将灵气汇于指尖,将剑刃拨开,顺势拂过她耳侧沾满鲜血的头发:已经来不及了只要我说有,神脉就在那里。
收手二字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有的路一旦踏上,便没办法再回头了。
说完后,他便转身要往石壁中走去。
你一听这话,崔椋立刻举剑迎上去,却突然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下一秒,一个机关球便朝她丢了过来,崔椋立刻就被吸到其中,机关球里面是一个小房间,这里像是个孩童的卧房,床上摆着一个布做的小老虎。
崔椋警惕地看着周围,这里似乎没什么危险,但她却一秒都不肯松懈。
想到刚刚那一幕,她有些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确是对殷绛阙有好感,这一点没必要否认,但她也是个清醒的人,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仅凭好感并不足以让她是非不分。
可惜,以她现在的修为,跟殷绛阙对上几乎是毫无胜算。
卧房中十分安静,崔椋打量着周围的摆设,企图寻找能出去的地方。
咝不对啊,段笙鹤之前取我的血就是为了能开启神脉的入口,按理说他们两个不应该知道神脉的开启方式才对。
在原地站了一会,崔椋突然又从储物袋中掏出那个小木偶。
她扯着小木偶的手脚随便说了几句话,对方还是有样学样,跟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过了一会,崔椋将小木偶举了起来,注视着它黑洞洞的眼睛说道:你没有监视我对吗?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小木偶反而沉默了。
周围的环境越发安静,看着手中那个木质的、像个人类小孩一样的东西,崔椋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第113章 傀儡戏 ◇
◎【机关球】◎
我可真是会自作多情
崔椋深吸了一口气, 打算直接放火把小木偶烧成灰烬,没想到火苗刚从指尖窜出,小木偶就开始用古怪的声音恳求道:求求你, 我是有生命的,别让我死。
崔椋没说话, 任由火舌舔舐着它身上岁岁平安四个字。
见恳求没什么用, 小木偶便发出了凄厉的叫喊声,直到完全化为灰烬。
崔椋拍了拍手上的黑灰, 心下一片了然。
怪不得殷绛阙会知道开启神脉的方法,她在思过崖下与那个白发男子打斗时,小木偶就掉在不远处的草坪上,应该能把她进入神脉时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而在云之国时,云仙子把小木偶丢了回来,估计也是发现这玩意是个活物, 她们当时说不定还以为崔椋是想监视她们。
想到这里, 崔椋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而殷绛阙则是躲在暗处的观众,看着她笨拙又好笑的表演。
本以为殷绛阙对她也有些好感, 所以才会三番五次地救她,与她一同涉险,还送给她一个小木偶。
现在看来,真是像个笑话一样。
崔椋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传讯玉佩, 然后便开始在这个卧房里搜寻起来。
卧房中灯光昏暗, 西侧开着一扇窗,窗外一片虚无, 像是属于另一个空间一般, 而这个小小的卧房便是漂浮在这虚无的空间之中, 像是空气中飞扬的尘埃。
在卧房的南面有一扇门,东面有个书架,崔椋试了试,发现这门似乎是从外面被锁上了,便抽出烬宵剑想直接将木门破开。
还没等她动手,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小小的哭喊声,随后门就被打开了。这一刻,四周昏暗的烛火突然熄灭了,但房内却反而逐渐亮了起来,好似现在正处于正午时分一般。
崔椋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便看到一个小男孩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奇怪的是,明明崔椋就站在离门不远处的地方,他却像是没看到一般。
趁着门还没关,崔椋立刻又走上前,只见门外与窗外一样,皆是一片虚无。她伸出手去,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
呜讨厌大哥那小男孩扑到床边,将上面的布老虎一下子摔在地上,差点砸到崔椋的脚,他含糊不清地抱怨着什么,哭得断断续续的。
崔椋回过头,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瞬间的愣神。
这小男孩睫毛很长,皮肤白皙,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眼角还缀着一颗泪痣。
而在泪痣下方的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红痕,似乎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刮蹭出来的。
讨厌讨厌殷清晓小男孩似乎是哭累了,他坐在床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袖,一边抽泣一边打着嗝。
盯了一会他小小的脑袋瓜,崔椋突然觉得很荒唐。
这不会是小时候的殷绛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