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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一破晓,眼前的哭河畔又重新唤起了生机,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土路小道虽然狭窄破旧,比不上萧关城区的坦途,但在路旁商贩的叫卖下,比死气沉沉的东城大街更有些人味。
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些五颜六色的彩纸,旁边还放着彩条、朱墨、竹条一类的散落小件,像是要为做彩花灯准备的。
肖兰时忽然想起宋石的话,再过几日就是元正日了。
“元正日啊……”
他一边默念着,一边懒洋洋举起银镯,对着太阳,阳光打在银镯上闪闪发亮。
这是明堂交代他的那只,前几日卫玄序负伤,肖兰时忙得鞍前马后,没顾得上哭河畔的事,现在才想起来,去寻明堂口中的「第二百三十八号房」。
忽然,肖兰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
一个踉跄。
“来,让一让,都让一让!”
银镯从肖兰时手中掉落,他连忙去扑。
紧接着,一只布鞋匆匆赶上来,脚尖一踢,银镯就立刻换了方向。
肖兰时一惊,又连忙跑过去追。
忽然间,许许多多双脚一齐涌上来,银镯便在各色的布鞋和皮靴中辗转,连同肖兰时弓下去的腰背。
人流终于停歇,银镯静静落在一处。
肖兰时心中一喜,忙从人群中挤过去,直奔地上的银镯。
他如视珍宝地捧在胸前,满脸欣慰。
但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是:
“卫玄序。狗东西。”
“其实,也还挺好的。”忽然,耳边传来个男人的声音。
肖兰时下意识:“别劝。”
又有个老人张口:“一切都是命的造化,谁都改变不了。”
嗯?
肖兰时张开双眼,只见几个穿着王家族袍的弟子站在告示牌前,一脸严肃地盯着眼前的哭河民众。
在他们身后,有张巨大的告示刚刚被粘上,上面只用黑墨勾了一句话:天命昭昭,关紧门窗。右下还落了个督守府的盖印。
“噗嗤。”
肖兰时没忍住。
什么狗屁不通的话?什么时候告示榜开始每天更新笑话了?
他这笑声立刻引来周围人狐疑的目光,肖兰时瑟缩着肩膀又隐入人群中。
“听东屋的王大娘说,她的儿子自从大前天晚上睡着之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只给她留了张字条,感念多年的养育之恩。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有人搭话:“和原先消失的人一样呢。都是给亲人留下字据再走的。”
“可……王大娘的儿子,本就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啊。他怎么会……”
立刻有人止住了他的嘴:“嘘!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
肖兰时默默从人群中挤出来。
他碰到一个蹒跚的老妇人,问道:“老人家,请问二百三十八号房怎么走?”
老妇人突然抬起花白的头发。
一双空洞的眼珠盯着他,两只眼球是灰褐色的,湿漉漉藏在眼眶里头。
她的声音干涩得就像是死木摩擦,重复呢喃着:“二百三十八……二百三十八……”
看她的打扮,满身的补丁,手里捏着一根粗木勉强当做拐杖拄着,看着像是从家里走散了的痴老太太。
肖兰时正要开口,忽然,一个粗犷的男声打断了他。
“喂!老不死的!你到处乱跑什么!”
紧接着,一个身形壮硕的男人走上来,毫不客气地抓住老妇人的胳膊,老妇人就像是一张干薄的纸,在他手里摇摇晃晃。
砰。
一道银白色真气击打在男人腕上。
他吃痛松开紧抓着老妇人的手,破口大骂:“你他妈想干什么?!”
肖兰时扶着老妇人,抬眸回视:“有只苍蝇,我随手打打。”
男人还想骂,却一抬眼看到肖兰时的华贵衣锦,收敛了些嚣张:“你是哪家的?”
肖兰时从腰带里翻出金麟台的腰牌,虽然已经被他拿来垫桌角磨损不堪,可上面“玄清门”三个大字依旧清晰可辨。
他学着韩珺,脸上摆出“爷就是权贵”的高傲,挺直了小胸脯。
男人一掌拍开:“不认字。”
啪嗒噼啪。
玄清门高定的腰牌连滚带爬地滚进土里。
忽然,老妇人颤声道:“对啊……不认字……明堂明明是不认字的,他怎么会写出那么好看的字呢?怎么会呢……”
明堂?
肖兰时连忙低头看去:“什么?”
老妇人倚靠在他的手臂上:“不认字……怎么写出那么好看的字的……明堂他是写不出来那么好看的字的……”
“你这老不死的疯言疯语说什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