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他已经做好准备被人甩开胳膊,露出捉弄他的笑容,看他自作多情的狼狈窘相了。
孟也却并没有甩开他,这碎嘴子不以为意:那是你见识的少了。等你引气入体,有了修为,能独自接任务了,你会看见绿眼睛的鲛人,蓝头发的翼族,若是见到魔,那玩意儿长得更丑身上疙疙瘩瘩活像长了赖,你这又能算得了什么?
江熠因为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有那么一瞬间懵然,但旋即又带着些不着痕迹的失落道:那是因为你说的那些都不是人,可我是个人,我是人还有这样的眼睛,这样才奇怪吧。
孟也大大咧咧惯了,倒没听出来他的失落,他想了想,单纯的对这句话做出了驳斥:还是少见多怪。我来一念峰前,家里是做海运的,一年海上黑风暴如狂,从海洋的那头卷来一个海外人。蓝眼睛高鼻梁,一张嘴叽里咕噜说鸟语,当时可把大家吓坏了,都拿他当妖怪。可是后来,他学会了官话,我们这才知道,原来海外还有国度,虽然民风习俗大不一样,但他们也终究是普普通通的血肉之躯。所以你也算不得奇怪,没准你也是从海外被卷来的,只不过从小学我们的习俗,看不出来不一样罢了。
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说完这些又飞速转到下一个话题,一个人能演一出折子戏。
江熠惯常沉默以对,没说自己就是娘亲十月怀胎肚里生出来的,只是这回他的沉默里藏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欢喜。
虽然不知海的那边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国度,但是孟也的话行之有效的安抚了他那颗破破烂烂的自尊心。
十二年,生命都像是从土里刚刚钻出来的草芽,人生的喜怒哀乐和生活的柴米油盐相比,就像灶台里烧剩的锅灰不值一提。
没人在意他的日日夜夜里,普普通通就已经是来之不易的妄想了。
孟也全然不知道,自己哄小孩的随口一提,让一个因自卑而不肯放松自己的灵魂,卸下了第一道紧紧束缚住自己的枷锁。
他天南海北的吹着牛皮,忽然双眉一拧,停住了胡侃。
你先站这别动,我去去就来。
孟也虽然心智不太像一个成熟男人,但是个头已经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了。
他仗着腿长,嗖嗖嗖窜出去,江熠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衣服边在人群中一闪而逝。
这孩子将将因为孟也的话自己和自己做出第一层和解,这时候自然不愿意他一个人把自己留下。
他此时腿短,好在瘦弱也有瘦弱的好处,比方在人群夹缝之中游刃有余的钻来钻去。
他在人海之中翻涌成身手矫捷的浪里白条,但等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却还是稍微晚了一步。
孟也正揪着一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往一边拎,身后是鼻青脸肿的郑方圆。
他还记得这个说自己曾经也被游无止救过的大哥哥。
郑方圆长得不算出众,却也足够清秀,此时被人打成庙堂里上供的猪头,乍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孟也已经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了,他嗓门大,个头高,吼起人来气吞山河:一念峰禁私斗,违者杖三千!你是哪个峰的弟子?跟我去三思境认罪!
那公子哥像也是个新人,估摸着是家里宠惯了的,此时竟有胆量和孟也打对台,他也不甘示弱的怒吼道:本就是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人冒犯了我,我不过是教训一二,凭什么就要被赶下山去?自打遇见了他,我就没一天顺心过,你敢说不是他背后吹了阴风,惹得仙童恼了我?
郑方圆欲言又止,一双手想拉孟也,又没敢伸手,整个人左右为难,窝囊的浑然天成。
孟也才不听他那一套,冷笑道:你以为一念峰的仙长是什么人,能听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弟子说三道四?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被冒犯的?又是怎么动的手?
郑方圆本想说话,奈何社恐像是揪住他冷嘲热讽,尖锐讽刺他胆小如鼠,那声音甚嚣尘上,一时间糊住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衣袖被人揪了揪,他顺着这力道往下看,对上一双金瞳。
江熠不知什么时候竟把那长长刘海梳了上去,露出一张少年面孔,他此时仍旧稚嫩,却仿佛能看见未来公子风流的好模样。
他轻声道:孟哥哥正在为你孤军奋战,你不去帮忙吗?
郑方圆愣愣的看着那双金瞳,他心思敏感,一早看出他梳刘海的原因,无非是害怕被伤害,因此选择逃避因为他也十分擅长躲藏,故此对他的心里感同身受。
可是如今那双金瞳被露出来了。
仿佛嚣张的宣告着:我将与如影随形的恐惧懦弱正面交锋,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力量忽然如潮水一般涌向四肢百骸,他捏紧双拳,忽然也露出一个坚定的微笑。
他鼓足勇气,走向前,大声宣告:是你违反门规在先,无止仙君依律处罚在后。合情合理,光明磊落。我郑方圆之于你,从未做错过任何事。今日愿在此立誓!如有虚言,不得好死!
不明所以围观看热闹以至于嘈杂不堪的四周忽然一静,旋即爆发起更大的议论声。
「依律处罚」的无止仙君此刻正在藏书阁顶楼,他盯着顶楼灵气池中一朵灵气盈盈的玉荷花迟迟不动。
玉盒?玉荷?
作者有话说:
无量仙师:我徒弟太厉害了能抗担子了;
八戒:我不是我没有那只是巧合
第18章
白玉荷花静静孤悬于灵池之上,其上微微泛起一点五色灵气霞光。
此时只是一个巨大花苞样子,并未开放。
师尊他老人家不会无的放矢,这玉荷必定另有玄机。
【这玉荷里面藏着东西,但是你现在的实力没办法把它打开。】
游无止一愣,眼神淡了几分:【不装死了?】;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知道他这还是因为先前的事情不高兴,本来不想触他霉头,但也不知怎么的,琢磨了琢磨。竟然打算和他说点掏心窝子的话了。
【你来时意兴阑珊,得知自己根骨不好之后更是一笑而过,之后多年也没有因为心理落差一蹶不振,不过是叫你收个徒弟,怎么就把你一身反骨逼出来了?】
系统没长眼睛,不懂看人眼色,竟然不知死活的往游无止雷点蹦迪:【到底是你这么多年表面功夫做得太到位,其实心里压根没转变过来那点天之骄子的骄傲,还是纯粹因为人家那双眼睛犯怂,所以不敢收下人家啊?】
游无止眼下泪痣泛红,像是美人哀泣的血泪,他一言不发的封住了神识,把胡乱说话的系统关了小黑屋。
丝毫不觉得这种行为就像默认了那机械音的说法一样。
他强行压下心底莫名升起的一点不舒服,认认真真的研究起那玉荷花来。
一念峰不乏一些供弟子们休息的凉亭。
分明是用来让人乘凉歇脚用的,但是孟也皮猴一只,不甘心老老实实呆在亭子里,硬是带着江熠和郑方圆上了亭子顶。
他不知什么时候从膳堂里打包了一堆五色糕点,铺在一旁,下巴一点:吃啊。
郑方圆读书时常被教育君子端方,虽然没有学有所成,但心里总还是讲究些斯文,坐在亭子上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循规蹈矩,从未有出格之举,以至于他今日才发觉一件事情。
他哆着声音道:能、能否下去说话?小生怕是有些恐高
孟也一口点心险些没噎死自己:恐高?那你之后不打算学习御剑吗?他日宗门大比,很可能要你跑到其他仙山处比试,山高水远的,旁人御剑顷刻间就到了,难道你还要雇辆马车吭哧吭哧跑过去?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到地方啊!估计你刚到,比都比完了,还得在舟车劳顿快马加鞭原路回去。我看你还是好好适应适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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