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能感应出来,这回只是关小黑屋,不是下线,加上「避风头」这句话实在很微妙,到底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系统有时候说话字字珠玑,它说「目前没有」,那以眼下的实力而言,只怕没办法强行破开,只能想别的办法。
于是他开始尝试阵盘。
传送阵定位到一念峰,阵盘激活了,却无事发生,他担心是距离太远不好控制,于是定位到和昆仑比邻而居的上阳宗,依旧无事发生。
他想了想,这回定位到昆仑辖域内的一个凡间城市。
成功了。
被带出来的人面面相觑,游无止却没什么喜色:看来这锁链应当是将所有修士门派通通围困起来了。
被带出来的别家道君尚且不信,也开始催动阵盘,一连废了四五个阵盘,才不得不面色沉凝的承认这个事实。
鹤听寒忽然问道:这是不是和赤阳道君洞府内描述的情形雷同?
赤阳道君寿数五百,当年上陵陷落之前,还曾与白衣少帅有过交集,死后将一些不传之秘留刻于洞府壁画之中。
他当年并非那场战役的亲历者,但也许是同白衣少帅有什么交流的方式,隐隐得知上陵当年也是一个进出不得的场面。而且修者无法离开,平民却不受约束。
只是这么一联想,都让人不禁汗毛倒竖莫非今日昆仑也将赴上陵后尘?
众人回头去看这熙熙攘攘人间界,不由攥紧了手中法器。
夜深露重,江熠却毫无睡意。
天色黑沉的像是一张深渊巨口,像是时刻将要把什么人吞噬殆尽一般。
这样的黑让人心生压抑,他在原地躺了一会儿,到底被这种逼仄的沉重感给压迫的上不来气,于是轻手轻脚的绕过孟也,打算出门透透气。
在发现太乙乾坤锁破解不得之后,无论后来有多么可怕的猜想都是无济于事,反倒让人界的百姓看着他们这一行人不断指指点点,于是干脆包了个客栈先住下。
一切「容后再议」。
容后?后到什么时候?
他推开门,看到了廊下正拿着星珏充当棋子自己同自己对弈的游无止。
他原地静默片刻,走上前:师尊这么晚还在推演星象,当心熬坏了身体。
星珏落于棋盘上,修长的手指缓缓收回去。
游无止示意他坐,然后瞬间撑起一个结界。
他一边把玩星珏,一边抬头去看天上壮美的星空,怀念的说道:我最开始接触这东西的时候,是你师祖手把手教的。那时我看不懂星象与棋子的关联,只是觉得,这分明遥不可及,却仿佛尽收眼底。这些星宿在无数个亿万年中于苍穹之上轮回,走过混沌尘埃,走过寰宇琳琅,最终走进我们的眼睛里,真美。
江熠轻声道:我娘亲以前说,人离开了以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师祖定然也在天上注视着您,为您欣慰。
游无止于是笑了:说得对,形成你左手的原子可能和形成你右手的原子来自不同的恒星【1】,没准轮回千百载,我还真有可能和师尊拥有同样的传承呢。
江熠的话其实是大人哄小孩时经常会说到的话,但也不知怎么的,给他沉甸甸的心脏敲破了个口子,透进了一些光。
他看看星空,微微弯了弯唇:其实夜晚的天空啊,总是黑色更多一些,但如果只是盯着那些黑色,就会错过这样美的星河了。
他的心情就像是在狭小漆黑的房间里蹲久了,冷不丁出门见到了山水辽阔一般,一个接一个压过来的负面情绪终于倾倒一空,豁然开朗。
就像师尊说的那样,也许有一天人间吹来了清风,那清风会是他,人间下起了春雨,那春雨会是他,人间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凡所相逢,便都可以成为他。
只要人还记得,那便不算是「离别」,只要心还记得,哪里都是久别重逢。
他于是回望过去,却撞上一个说不出是特别专注,还是特别在乎或者有什么更加复杂的东西在里面的眼神,忽然一怔。
江熠却已经十分自然的把话题一转,问道:师尊不怕吗?
游无止还沉浸在方才那个眼神里,迟钝道:嗯?
江熠微微垂下眼,问:若是我们也向当年的上陵一样,苦守防线,身后却无人派来援兵,也许今日你我,也要一同在昆仑化作朽石枯骨,师尊不害怕自己满腔热血,都被这样的人情冷暖浇熄吗?
游无止其实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因为问完这句话之后,这少年又开始用那种专注的眼神和他对视起来了。
良久,忽然见他一笑:其实就算真的无人增援也不是什么大事。红尘千秋万古,大道无极无穷。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师尊无路可走,弟子也都在您身边,为您开路,陪您殉道,到时候啊,就连天意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他说着「殉道」,听着却像是「殉情」。
仿佛是和几年前一样带着孩子气的晦气话,但这个时候听起来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就好像是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情话但诡异的,游无止竟然完全没有觉得他说的话恐怖。
他在旋转的星辰夜色下,竟不自知的看着他的眉眼,在自己完全意识不到的情况下着了魔。
这一刻他眼里只有对方望回来的眼波,未及深思对方这样深情、这样专注的眼神里究竟藏着什么,便已经不由自主的陷进去。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回答着:好,那就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1」出自《无中生有的宇宙》
第98章
这一刻, 他好像从江熠那双宛若藏着星辰的眼眸里窥见了什么。
他胸膛鼓胀着,被什么东西填满,总觉得自己还应该再说点什么, 不远处忽然传来什么人低低交谈着的声音,将他从这样说不出的氛围中惊醒。
鹤听寒明明不耐烦却强压着不满的声音传来:我说了我没有迁怒,也没有针对你, 不要继续在这里哭哭啼啼了。
他这冷冰冰的声音像一把经年杀伐的黑沉古刀,轻易地将两边的氛围都降至冰点。
游无止被他打断,再想去想刚刚自己要说的是什么,却发现话在嘴边,但就是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他在去看江熠, 那双金灿灿的大眼睛里好像也没有了之前让自己忍不住动容,忍不住探究的东西, 他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低声道:是鹤师叔,和那位程小姐。
托刚刚撑开的结界的福,他们两人说话传不出去,但明知非礼勿听, 却被这个尴尬的地理位置给卡住了。
要想回游无止的房间, 势必要穿过鹤、程二人谈话的长廊, 要是回江熠的房间倒是推门就能进, 但是里面住着大嘴巴孟也,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他弄醒了
他们两个正在这边进退两难,那边程姑娘的声音却还在继续:我清楚你为人, 当年我仗着家世退婚于你, 家里的一些纨绔子弟为了讨好我没少羞辱你, 那时你也从未牵连过无辜。只是风水轮流转, 如今背景实力不如人的变成了我,总有些捧高踩低的小人落井下石罢了。你说的没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真没人能一辈子横行无忌只是、只是
程姑娘泪如雨下,隐忍的祈求着:只是外祖年事已高,被那些人联合着逼着退位,眼下还被我的闲言碎语气的大病一场,眼看旧疾复发修为下跌,我知道,当初我年轻气盛,没少给你带来麻烦,如今情形逆转,我不过咎由自取,但外祖到底无辜我不求你能不计前嫌庇佑整个程家,只是听闻一念峰上百草园内有一位在世神农,但求你能赐下灵药救我外祖一命,从此往后,端茶送水,为奴为婢,我程音离绝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