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间竟有些许忌惮之意,江熠此时头脑还不怎么清醒,只迷迷糊糊的想着:鬼界不都被你们魔族鸠占鹊巢了吗,这是遇上了自己打不过的,认怂了?
然而一把温润中还带着三分清寒的声音响起来:他乡客不留本乡魂。界外三百尺,如有人踏足,杀无赦。
这声音好听,说话时却毫不留情,但要紧的是,此人说话时,包裹的是灵力。
江熠垂死病中惊坐起,惊喜的问道:鬼界里面居然还有修士!能在已经被鬼王改成魔界的鬼界拥有一席之地,此人定然不是池中之物。我去试探一下,说不定能得到对方的帮助。
泰山府君藏在他的羽翅里,试探着去打量了一下这一股灵力,还没有拇指大的小脸上,五官蹙起来:这气息
江熠身残志坚的试图挪动了两步,但是可能是因为先前他撞得那一下实在是太重了,他以为自己挪动了两步,实则只是翅膀颤抖了两下,看着可怜极了。
就在他艰难的翻着白眼试图自救的时候,一双手把他拾了起来。
来人身上穿了一身极淡雅的白衣,身上熏着浅淡的梨花香,眼神十分认真,上上下下的检查他的伤势。
江熠一边翻白眼,一边用晕眩的大脑试图分析此人相貌绝对是个风度翩翩的文人雅士模样,那张脸,虽然不笑,但是瞧着却不像是难相处的样子。
他眉眼间有一种及通透的平和,仿佛随时都能弯起眉眼勾出一个温和的笑的样子。
这的确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此时撞得脑残了,总觉得此人的气质、一举一动,好像在什么别的人身上瞧见过一般。
白衣雅士看他翻白眼却不出声,浅浅的笑着问:可是撞坏了脑子?没得到回答便忧心忡忡道撞坏了脑子可不好,那我的那些谜语,岂不是没人来解了。
江熠:
你关心的是这种事情吗?
好在这位先生似乎也看出江熠的窘境,他伸出手在他头上一点,那种混沌的感觉就瞬间消失无踪了。
江熠立刻从他掌心飞下来,双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变回了那副人形。
他抱拳行礼,恭声道:多谢先生相助之情。
哈哈哈。先生笑声极爽朗,其中掩藏住些许百战沙场的血腥,他高兴道:不必多礼。我这里也好久不见新鲜的生魂了,难得你还是个修士,和我解解谜,聊聊天也是好的吗。
他说完便拽着江熠一路往前走,只见长长走廊上,一步一花灯,花灯上写满了灯谜。
他每走一步,便要邀请江熠猜一句谜语,照他看,此人压根不需要别人来解闷,他自己完全可以自得其乐。
毕竟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刚被别人救了一命,好几回江熠求助的话都涌到嗓子边了,也不知道这人是早有预料故意打岔,还是就那么巧他有无数的话想说,江熠这一句话硬是半天都没说出口。
这一路一直走到一个类似茶堂的地方,茶香悠远,还奏着泠泠乐音,乍一闻见那香气,只觉得通体都舒畅了几分。
茶堂前横了一块匾,上面凤引龙游的写了三个大字「他乡客」。
门两边则是一副说对联不对联,说诗又不像诗的东西。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妻」。
思妻?
原句好像是思亲吧!
但是此人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豪爽的把江熠一拽,然后从茶壶里倒出一杯东西给他。
江熠不好推辞,一口喝下去脸都绿了这东西闻起来明明有茶的香气,但是喝下去居然是一杯酒!
好生离谱!
这客主见他这副表情,笑的更欢快了,那把嗓子先前听起来明明像是个纤弱的文人,此时在听,竟然有几分沙场豪情。
江熠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酒,小心的试探道:敢请教尊驾名姓?
客主咂了一口酒,想了想:我在这呆了太长时间,名字没什么人叫,早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朋友们都管我叫一声白衣,你便也这么称呼我就行了。
江熠的脸上适时透露出一种「理解」的表情,但心里也不是不惋惜。
因为此人和他一照面,他便察觉出来了,虽然他灵力仍然浑圆完满,但的确是一个已经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魂体没有错。
只是也许是因为轮回生变,侥幸没有投胎转世,便这么一直孤单的过了不知道多少年。
客主他自己的名字记不清楚了,但是对自己爱妻的名姓记得倒是真切,说她「姓白,小字棠梨,平日爱使些小性子,因为怕痛连生孩子都足足推迟了许多年」
但又说夫人到底还是体恤我,我踏上战场时,她已接近临盆,没能看到麟儿,终究是个遗憾。
他说完夫人又开始炫耀朋友:我那二弟,脾气燥了些,但打仗真是一把好手,我还记得最后几个回合啊,他那身披风都染红了,就那样还能挥舞着战旗,把敌人一波波的击溃。
我那三弟,身子骨破落了些,但是脑子真是没话说!最后的最后我们快无计可施了,他硬是琢磨出阵法,将那帮孙子又多拦了几个日夜。
我那家仆哎,他上了年岁,我原本是想让他在老家好好颐养天年,他可倒好,仗着自己会几招剑术,非要守在后头,说要看我儿子出生。
说了一大圈,最后又绕回自己妻子这:棠梨若是知道我死的这么早,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不过我在冥府守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她来,想是过的还不错不错就好,不错就好
他虽然说着「好」,但那一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庞上却全是失落,一眼望得见的口是心非。
他和他妻子的感情一定很好,好到这么多年,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却还把他们相处的一点一滴都记得一清二楚。
江熠不由自主的想起游无止,一双金眼睛就开始蓄泪。
白衣喝着茶壶里的酒,见他忽然哭了,奇道:你这是在干嘛?
江熠就道:您和您妻子的关系这样好,让我忍不住想起来我的师尊了。
白衣盯着他的表情咂摸了一下,忽然问:只是师尊?
江熠盯着他的眼睛:还是,我的心上人。
白衣眼睛眨了眨,他死的早,不知道上面的修士早对「师徒恋」见怪不怪,但是这会儿乍一听见竟然也不觉得又多惊讶。
看了会儿脸上忽然不受控制的勾出了个笑:好小子。此人作古多年,在冥界里又看不见人间的情爱,才不在乎那些,眼睛几乎冒着精光的问:那你这心上人对你有意思没有啊?
江熠此时竟也同他那茶壶一般开始散发芳香,低落的摇了摇头:我才和师尊表明完心意,鬼王便将他神魂拐跑了,我唉。
他脸上流露出那种恰到好处的「我有些难言之隐但实在不方便说」的表情,不过好在白衣和他对上了脑回路。
此人自己拥有着完美的爱情,故此希望天下间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见不得劳燕分飞之事,他大包大揽道:区区鬼王而已,我帮你把他的地盘砸了!定要帮你救出你心上人便是!
他说完,一伸手把江熠拽住,杀气腾腾的向鬼王那冲去了。
第116章
江熠自己在冥界还要受到几分削弱, 然而此人是个魂体,在这里只能说如鱼得水。
他飞的十分快,没一会儿便带着江熠赶到一个风格奇诡的建筑物跟前。
那栋不知道能不能称呼为建筑的房子简直像是把谁的坟头搬迁到这里来一样不过鉴于这里是冥界, 也许这样才是比较合理的风格?
总之这座「坟头」一半黑一半白,上头一群美人蛊明明灭灭的亮着光,瞧着就十分不详。
白衣拽着他来, 但竟然没直接莽上去,他回头问他:你是要你师尊的神魂对吧?这样,我来叫门,和他打一场,他打架的时候总不至于也把神魂拿着, 你就趁这个时间把你师尊偷出来。
他这个想法和江熠不谋而合,本来江熠就打算自己吸引鬼王的注意力, 然后让泰山府君把师尊偷出来的。
现在有一个强大的外援送上门来,自然喜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