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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白榆坐起来,窸窸窣窣的听见了屋子内有声音。
裹着外衣下地,绕过屏风就看见南系玖独自在整理一堆……纸?
白榆开口问:“……胡黎一晚上不在吗?”
“他已经有自己的房间了。”
“……也对,他长大了来着,那你在干什么呢?”
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宣纸上画的画,是许多之前看过的景色。
落霞,玉兰花,荷花潭水……
“这是南山门内的景色?”
白榆一问,南系玖便点头,说:“画了很多,等你回来了赠予你。”
“这也太多了吧……”
厚厚的一沓。
白榆笑了,说:“那本阁主就收下了,全都要了。”
南系玖站起身,说:“门口玉兰树,虽然没开花,去看看吗?”
“好啊。”
竹林小筑白榆已经许久没回来,外头的翠竹都更茂盛了,园中突兀的耸立着一棵玉兰树,白榆惊讶的摸着树干道:“七年他能长这么大?”
“时不时用灵力滋养,的确比旁的树长得快一些。”
“……”
白榆眼眸微沉,更加精确的感受到了自己错过了很多。
南系玖就是这么讨人厌对吧?简单一句话都能拿捏自己的情绪。
白榆又默默自己否认自己。
或许从一开始元神找上南系玖开始,他们就命中注定。
“……对了,”白榆回头问:“我的玄度你怎么找到的?遗落在哪儿了。”
“其实不难,只要见过玄度的玄机之处,有的放矢就行,”南系玖走到他身侧,道:“它辗转卖给了很多人家,却无一人看出它是把好剑,最后甚至没有花钱就得到了。”
“……切,都是些没眼光的家伙,”白榆抬头看向眼前的玉兰树,又说:“不过这棵玉兰养的确实不错。”
“那便、多谢小鱼儿夸奖。”
白榆耳根一红,扭头瞪他:“不准喊我乳名……!”
南系玖挂着明显不知悔改的笑:“挺可爱的。”
午间吃茶,白榆亲手泡上顶尖的山泉玉露,本以为南系玖喝着会更感动一些,结果对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居然没什么反应吗?”
“你想看什么反应?”
白榆仔细揣摩,说:“例如喝了一口,两眼泪湿春衫袖,或者手抖的撒出几滴茶渍,眼中全是惊讶之类的?”
南系玖笑着道:“那不就成癫痫了?”
“不解风情的家伙!”
“因为已经幻想过无数次相同的场景了,”南系玖放下茶杯道:“再经历现实,的确没这么值得感慨。”
“……狡猾,”白榆又给他倒上一杯,说:“想让我愧疚可以直说。”
“怎会呢。”
恬静的时光固然惬意,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白榆难得不讨厌这份安静。
但是很快又觉得过于安静了。
“忽然感觉少了什么……”白榆把玩杯子,说:“往常温谨和胡黎都在,还有管堕。”
“温谨和胡黎应当是在操练,管堕自有一身修为,在外约莫是不需要你操心的。”
“我是觉得忽然冷清了,”白榆又说:“而且……虽然我们……但是我要提醒一下你,我毕竟还是玉宝阁的阁主,过几天要回去的,你呢也是南山门的弟子,不可能总往九原跑的。”
这倒是个现实问题,南系玖叹气:“……”
“放心,我又不会真的移情别恋,”白榆撑着头说:“而且时不时也能见面,又不是一直见不到。”
“再说吧,”南系玖道:“我倒是无所谓,随时都能去找你。”
“你师兄不骂你?”
“近些年一直太平,不耽误大局,他不会说什么,而且白公子似乎忘了,我现在是修真第一人,外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是是是,谁遇见你才是真的危险了。”
三日后便是七夕,白榆打算过完节日再回去,传了封信件告诉了手下归期,收到了玉宝阁一切安好,阁主无需担忧的回信。
各处七夕的习俗都略有不同,比如九原人过七夕,会去夜岚湖放灯祈福,求姻缘求子嗣求平安,而凉州会往树枝上挂彩绳,夜里还要摆宴席。
“那你们南山呢?”白榆问:“南山居民本来就不多,南山门又是半封闭的门派,该不会没什么习俗吧?”
“少时和师父下山看过,”南系玖回忆一番,道:“隐约记得,会放天灯,一片夜空被灯火点亮,倒是好看。”
在那之后,南系玖再没见过天灯飞上夜空的景象,双目失明之后他就没下过山,一直到在白榆的回忆里,看见了点亮河流的河灯。
白榆来了兴趣:“那我们下山去吧!”
七夕当日,南山门的弟子也颇为兴奋,虽然绝大多数都不能下山,但是天灯飞向夜空之后,在南山也能看见一隅。
白榆和南系玖在不惊扰他人的情况下下了山,恰好撞见山下小镇的镇民在点灯。
白榆去买来一个,南系玖一个响指将天灯点燃,气流徐徐上升,松手便缓慢的往上飘去。
夜空被天灯覆盖,从一开始的星星点点,到后来越聚越多,那些灯火分散又相聚。
南山门内,胡黎垂头丧气的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轻而易举的凝气化剑,试了好多次都是这样。
温谨笑着安慰他:“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胡黎疑惑:“我不爱吃豆腐……”
戚钰捧着一盘子糕点过来,分给操练场上的人,远处天灯慢慢飘上来,惹来一众弟子争相看去,就连平日不待见旁人的楚水蓉也忍不住投去一个眼神。
远方管堕游历到一处小城,刚帮城内人处理了山中的妖兽,收获了一堆大爷大娘的好意,但他却不善言辞,干脆逃到一处屋檐,抬眼发现星空璀璨,唯美至极。
再远一点,九原的湖中央也散落着不少河灯,可惜这些灯最终都会飘到青雁门门口。
青寒溯无奈的指挥弟子打捞熄灭的河灯,腰间玉牌保存的完好,不知是不是被主人家用灵力护着的,他旁边的弟子十分不满,念叨今年的情侣说起情话来还是这么肉麻,写的更肉麻。
岸对面,鞠悦笙在河岸边放下一盏河灯,戌定曲折扇一晃站在她身后,本是一处好风光,却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孩童撞的差点栽进水里,惹来鞠悦笙几声朗笑。
而回到南山脚下,白榆放出的天灯逐渐没影了,他一直到看不见那处光点了,才回头想对南系玖说些什么。
却发现,南系玖一刻未把视线从他身上剥离,连眉目都柔和了起来。
“好像还没对你说一句,”白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颈,移开目光说:“嗯……就是,你应该猜的到吧?”
南系玖勾唇:“猜到了,你想说,你也心悦我。”
白榆咳嗽一声,说:“我也猜到了,你说你想吃冰糖葫芦了!快去买。”
南系玖无奈的去给他买自己本不爱吃的甜食。
白榆猜到他估计在想些肉麻的话,但是那些话他说不出口。
不过这漫天灯火,星斗如萤,也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从今把定春风笑,且作人间长寿仙。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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