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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陈玉辉怎么可能特地到音像店来,买个自己根本不会看的动画片。贺春景的肩膀再次紧绷起来,他只得应了声陈老师,却没有起身过去的意思。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陈玉辉又叫了他一遍。
“……我在看店呢,不能出去。”贺春景简直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了一种机械感,他都能听到自己元件摩擦的吱吱声了。
那对情侣拿了几张唱片走过来,其中的斜刘海小青年还有心思开贺春景的玩笑。
“小孩,逃课打工被老师抓包啦?”
贺春景露出个不怎么自然的笑,手上哗啦打开抽屉,把零钱找给对方。
他女朋友回头看了陈玉辉一眼,跟着调侃:“老师,你看人家都勤工俭学了,这学期杂费给免了呗!”
陈玉辉笑得温柔又大方,还是用那种润润的嗓音说:“那自然是要免了,我就是来跟他说学费的事情的。”
这时候常威从二楼卧室下来了,蓝色毛衣里还穿着保暖内衣,邋邋遢遢露出一截白领子。他边打哈欠边懒洋洋问贺春景:“怎么了小贺,你老师来了?”
陈玉辉抬手朝常威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你好,你是春景的老板吧,春景找到兼职的时候可高兴了,总说你这儿待遇特别好。”
“那是,这位,啊,什么老师来着,不是:我吹,小贺只要往我这屋里一站,你们学校那小姑娘,呼啦啦就来了。”
“陈老师,我姓陈。”
“啊,陈老师!”常威走到贺春景身边,拱拱贺春景架在桌上的胳膊,“这是不就是给你助学那个陈老师?”
“哟,还真给免学费啊!”先前那对情侣中的女孩子惊呼了一声,“这老师人真好。”
“做点力所能及的事罢了,应该的。”陈玉辉抿着嘴笑笑,替他们推开门。
“怎么着小贺,老师找你有事说?那你快去吧,正好我睡醒了,先在这盯一会儿。”常威拍拍贺春景的肩膀,意思是不计较他开小差。
陈玉辉三言两语就给自己立了个感动中国的人设,倒显得贺春景再不听话就不合适了。
贺春景只好捏紧了拳头站起来,拎起座椅靠背上的藏青色小棉袄,借着穿衣服的姿势不动声色把圆珠笔揣进口袋里,朝门口走过去。
门外刮着冷飕飕的西北风,时间随着风呼啦啦往前涌。
前些天刚过了圣诞节,街边上店铺门窗还挂着塑料彩球,被风吹得叮铃咣哐啷响,一抬眼的功夫,元旦突然就脸贴脸的来了。
贺春景扫了一眼贴着圣诞老人喜迎双旦的橱窗,径直走向旁边居民区的自行车棚。棚子是半封闭的,背着马路。
大冷天的一般没人过来拿车,都在家窝着等过元旦呢,他想,就算在这把圆珠笔捅进陈玉辉的脖子里,也不一定能有人看见。
贺春景转过身,在车棚里站定,隔着两米的距离看陈玉辉,一言不发。
陈玉辉把那只装了盗版碟的塑料袋随手挂在一辆自行车的把手上,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看向贺春景的脸。
风从车棚砖墙开的十字花窗里钻进来,撞在陈玉辉那张保养得很好的面庞上,化开一阵朗润的笑。
“陈藩把你养得不错。”
他第一句话就狠狠往贺春景心尖痛处上碾了一脚。
紧接着,他伸手捏捏贺春景的肩膀,就像是通常长辈在见了许久未见的孩子那样,前后细细打量了一番:“胖了点了,感觉个头也高了。再长一长,说不定明年就能赶上陈藩。”
贺春景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双脚钉在地上任对方扒拉了两下。细看他两颊的话,能看到交织着恨与恐惧的,非常细微的颤抖。
陈玉辉却又在一旁发现了个新惊喜。
他从鼻子里哼哧笑了一声,神色怀念又宠溺,伸手拨弄了一下旁边那辆自行车的车铃:“陈藩的车?”
贺春景随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正是他今天骑过来的那辆车。
“这还是小时候我送他的。”陈玉辉拎着车把前后挪腾了两下,用窄长的皮鞋尖朝着链条一挑,手上拽着车把往后一推,车链子喀啦一声垂落下来。
好端端的车子就这么被卸了链子,陈玉辉的目的显而易见——贺春景今晚没法骑车回家了。
而后陈玉辉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条熟悉的灰白格子手帕,慢条斯理地抹手掌上并不存在的灰。
“很晚了,走吧,别把时间都浪费在这。”就像两人早就约好一起去干什么似的,他以一种非常自然的口吻催促道。
一股憋闷已久的愤怒冲上贺春景的脑袋,他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开口问:“去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