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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辉感觉贺春景打从这次回来就瘦得厉害,硌手,于是他把原先照顾陈鲜的家政叫过来做饭,又置办了三两瓶青少年的成长补剂,一早一晚的给人喂着。
如此一来,贺春景放学一推门就能吃上刚出锅的热菜,营养均衡,一个月下来,体重和个头倒都涨了点。
两人作息一致,晚上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夹菜,吃完了饭轮流洗碗。而后贺春景去写作业,陈玉辉在客厅批作业,一屋子只剩翻动书页和油笔划过纸面的细微响声,还真有点祥和宁静的意思。
有时候贺春景从题海里抬起头,看向墙上那只挂表,再看看门框外一小片泛着橘光的客厅一隅,神思恍惚,会产生一种生活向来便该如此的错觉。
但只要那挂钟再往后走一走,到了临近零点的时候,陈玉辉那头按动笔杆的声音响了,贺春景就会一个激灵回过神。
那是进行下一个步骤的预备铃。
除此之外,贺春景终于知道书房那架单反相机缘何放在那里。
疾病与呕吐,憎恶与逃避,那些最猝不及防的瞬间,他总能听到清脆的一声快门响,那是怪物牙齿开合的声音。
他以血肉之躯祭养怪物,一次又一次被嚼成了渣滓。
这是让贺春景更加感到痛苦的事情。
最近松山书院的校长约陈玉辉聊赔偿,据说金额开得离谱。
陈玉辉回来时憋着火气,回头就难免迁怒。
夜里贺春景起来喝水,过损的咽喉火辣辣,痛像要冒烟。结果刚一起身,他就发现陈玉辉并未睡着,而是在书桌前坐着,幽幽的电脑屏幕光把周围映得灰蒙蒙的。
陈玉辉在反刍他的那些照片,写有关他的文字。
贺春景闭了闭眼,轻手轻脚挪腾下地,却还是惊动他了。
“怎么了?”陈玉辉偏头向他瞥一眼。
“……嗓子疼,喝水。”不知道是哪里被弄坏了,贺春景说话声音又往破锣边缘靠拢。
陈玉辉听他这动静,摆摆手放他去大厅。
贺春景往外走时肚子里闷闷发痛,像是裹着一团热涨的香灰。
他想起有一天陈藩来找他,也跟他一起睡在这张床上,两个人半夜渴醒了,咕咚咚喝同一杯水。
玻璃杯仍是那盏玻璃杯,白开水入口又酸又咸,贺春景仰着头喝干了,在心里默念我没想他。
他不想太快回去跟陈玉辉共处一室,于是又倒了半杯水,一边啜饮一边朝窗台那边走。
窗台没拉帘子,夜半时分的路灯映得半个客厅影影绰绰,贺春景在茶几边角上撞了膝盖,但不太疼。
他鬼使神差地往楼下看,结果差点把杯子摔了。
路灯下站了个人。
那人并不是似有所感才抬起了头,而是一直靠在路灯杆子上,保持着仰头望向这一扇窗户的姿势。所以在贺春景出现在阳台上的时候,那人一眼就抓住了他。
橙黄色光点在陈藩指尖明明灭灭的闪,薄雾轻烟流散在街边夜风里,露出一双灼灼的眸子望过来。
贺春景头皮一炸,狂退几步,小腿再次撞了茶几,发出不大不小的拖曳声。
“怎么了?”陈玉辉的声音在卧室响起来。
“没看清路,没事。”贺春景敷衍道。
他把水杯撂在茶几上,玻璃相撞哐啷一下惊破了夜色,也惊醒了他。
陈藩怎么大半夜的站在出租屋楼底下?!
他什么时候来的,常来吗,天天来吗?
他为什么要来?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疯狂涌现在贺春景意识之中,他逃也似地回到卧室,钻进被子里。
陈玉辉转身看向他的时候,书桌上正在充电的那台黑色直板手机恰到好处地震动起来。
就在陈玉辉触手可及的地方。
贺春景猛掀开被子坐起来,充满戒备地看向他。
陈玉辉倒是了然,十分自如地捏起那台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陈藩?”
“……不要接。”贺春景声音有点发抖。
“为什么?”陈玉辉挑起眉毛,好整以暇看着他。
贺春景不说话,那手机震动没一会儿就自动挂断了,可下一秒又重新震动起来。
陈藩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楼下?”
陈玉辉想起方才贺春景在客厅里磕出来的响动,起身就要挑开卧室窗帘往下看。
“别看!”贺春景赶紧膝行到床沿,拉住陈玉辉的睡衣边角,“求你了。”
他怕陈藩知道他跟陈玉辉的事,哪怕有一星半点泄露秘密的可能他都不愿意。
陈玉辉脸上化开了一个宠溺的笑,没有再伸手去掀窗帘,转而靠坐在床头,朝贺春景拍了拍大腿:“过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