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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陈藩。”贺春景攥着筷子,手指收紧又松开,“你不要这样。”
“嗯?”陈藩正夹了一筷子回锅肉往嘴里送,腾不开嘴,于是用目光质询。
贺春景嘴巴里泛苦,他瞧着自己被压在一片温柔黄色之下的伤处,土豆片盖不住的青黑隐隐透出来,像他已经开始腐坏的内里。
“吃完这顿饭,咱们俩各走各的吧。下午那些话,道歉的部分我收着,其他就当做……没有发生过。”
贺春景艰难地说。
陈藩扒饭的动作顿了一下,放下饭盒,咀嚼了一会儿,抽了张纸巾把嘴抹了:“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贺春景用筷子戳了戳面前的米饭。
陈藩捏着纸巾沉默一阵,又重新抓起筷子,往贺春景饭盒里夹了一大坨带着油汪汪青蒜苗的回锅肉:“先吃饭。”
贺春景摸不准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当回事,刚想再开口说点什么,就被陈藩用一勺西红柿炒鸡蛋堵回来了。
贺春景瞅瞅饭盒,瞅瞅陈藩,还不想放弃,开口刚说了个陈字,又一勺土豆炖牛肉怼过来。
“再说话下次就喂你嘴里。”陈藩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
贺春景怕他真干出这事,摇着个轮椅满医院追着自己喂饭,委实丢人,只好低头乖乖吃起来。
这一天过得惊心动魄曲折跌宕,两人也都折腾饿了。陈藩打的几个菜又是下饭的硬菜,最后连土豆炖牛肉的菜汤都叫他们用花卷蘸着吃了。
饭后贺春景打了个小饱嗝,主动收拾了残局,垃圾袋系紧口子放在床头柜边上。陈藩就那么静静坐在轮椅上看他,给贺春景看得直发毛。
“你看什么。”贺春景硬着头皮问他,手上的土豆片干得差不多了,啪嗒掉在地上。
陈藩晃悠到床头柜跟前,拉起他的手看了看,手背上一片干涸了的淀粉痕迹,青黑的淤伤没有之前那么触目惊心了。
“你应该明天就能出院,今天早点休息。”陈藩搓搓贺春景冰凉的手指头,抬头看他。
“那你呢?”贺春景默默把手抽回来。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和陈藩保持距离了。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住院的话,大夫说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吧。”陈藩手肘拄在轮椅扶手上,托着腮帮子看他,像是在等着他开口。
贺春景这下子可进退两难了。
要说跟陈藩划清界限吧,人家是为了救自己受的伤,直接把人扔在医院自生自灭可太不讲究了。要说天天过来陪着吧,免不了又加深纠葛,刚下定的决心又被自己揉稀碎。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陈藩倒是善解人意地开口了:“你不用天天陪着我。”
“那怎么行,也不能把你一个人撂在——”贺春景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心里原来早就有决断了,于是慌忙往回找补,“起码隔三差五得来给你送饭吧。”
“好啊。”陈藩借坡下驴,一口应下。
贺春景瞠目结舌,感觉好像自己吭哧吭哧挖完大坑,铁锹一扔,回身哐叽一下就跳进去了,摔了个头晕眼花。
陈藩看贺春景这副傻样,捂着脸笑得更大了:“你看,贺春景,还跟我搞什么一刀两断,你自己都断不掉。”
贺春景百口莫辩,脸上一阵蓝一阵绿,想要叫陈藩出去,又想起这病房还是用陈藩的钱开的,只好整个人蜷缩在床边上逃避现实。
“看给你吓的。” 陈藩笑了一阵,一边用手指尖揉眼角一边说,“我喜欢你这事儿有这么吓人吗?”
“你别说了。”贺春景倍感挫败,团坐在床上,把脸埋进手心里搓了搓,搓出一脸土豆味。
陈藩哪听他的,哪壶不开陈藩得给它提到滚开了为止:“不过你别担心,我又不能把你按在这怎么着,非得逼你同意不可,我没有强迫你接受的意思。”
“真的?”贺春景闻言抬起头来看他。
“又不是有今天没明日了,”陈藩极为潇洒的一摆手,“大不了往后我追你呗。”
贺春景头发丝都竖起来了:“啥?”
“嘶,这话还非得听个第二遍?”
陈藩脸上忽然飘起点可疑的红晕,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追你。”
贺春景这辈子不是第一回听告白,甚至他都不是第一回听陈藩跟他告白,但还是耳边电闪雷鸣轰隆隆。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校门口小吃摊上刚被铁铲子揣过的手抓饼,捂在怀里破破烂烂发着烫,让他直想掏出来扔远远的,再不管了。
思维也是僵的,背脊也是僵的,贺春景大脑宕机,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