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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眼睛,目光锐利地射过来,宣判:“你不爱你自己。”
这个“爱”字刺痛了贺春景,刺得他如坐针毡。一瞬间,意识里铺天盖地掀起波澜,千万道声音轮番责问:你配吗?
“你现在脑子里肯定在想,自己烂透了,根本没有资格被爱,提起这个字都是忌讳。”陈藩把纸团丢在桌上,“我知道这种感觉,医院精神科里大把大把这样的人。大家想好,想爱,所以才去吃药,你也正是因为想摆脱这个状态,才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把沾了调味汁的,仍有些油乎乎的手伸过去,想要握住贺春景同样没擦干净的一双手。贺春景立刻把手缩回去:“我没洗手,脏。”
陈藩却仍旧坚定地抓住了他,扯过他的手,小朋友做游戏似的交握住了。
“我也没洗,而且谁吃螃蟹手都会脏的。”陈藩牵着他晃了晃,下巴朝桌面上点了下,“咱们俩一起买的螃蟹,一起洗净切好下锅的,端上来从同一个盘子里抓起来吃,我们的手明明是一样的,对不对?”
贺春景怔怔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许久,就好像不是在看两只人类的手,而是在看外星势力初次接触地球。
陈藩见他傻呆呆的样子,用额头撞了他额头一下:“还溜号,你说你是不是欠收拾!”
“没,没溜号。”贺春景哑着嗓子回答。
“我准备收拾你的烂摊子,把你那些乱七八糟垃圾想法打包进废品站贱卖了,空出来敞敞亮亮一颗心,再置办一屋子好东西放进去。”
陈藩很不要脸地敲了敲桌子。
“比如我。”
贺春景满脸通红地用力抽回手,却再一次被陈藩捉住。
“首先就是就医,不能放弃治疗。鉴于你之前的用药史,大夫给你用药肯定会慎之又慎,可能还会大幅度提高暴露治疗的强度。”
陈藩追着他的眼睛,认真告诫他。
“你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可能会想逃,可能会想死,所以不论如何,我会介入。到时候不论你怎么求饶,逃跑,我都会把你弄回来,直到你重新接纳自己为止。”
陈藩捏捏贺春景的手,感受到成年人强韧的骨骼,与少年时细瘦柔顺的触感截然不同。
刹那间,有股突如其来的愤恨击中了他——这个人竟然在他的视线之外偷偷长大了,还把自己养得一塌糊涂,目光黯淡毛发粗糙,像被抓进实验室里折磨了一千遍的小白鼠。
可贺春景何止被折磨一千遍。
他住的房子,是用陈玉辉给的钱换来的,每一砖一瓦都写满了耻辱,但他别无选择地住下了。
每天睁开眼睛,他就会看到陈玉辉的儿子,他要带着恐慌与自责为这孩子卖命,还要夹在爱与恨之间被捅个对穿。
五千多个日夜,空荡荡的黄昏与睡不醒的清晨,噩梦的终点是死路一条,换成谁都会被逼得发疯。
但下一秒,这股剧烈的愤怒烟花般消散了,在陈藩心头孤零零留下一点庆幸。
庆幸他又把这双手握在了掌心里。
陈藩等了一会儿,却只等到贺春景垂下眼睛。
“别这样,没有必要。”他说,“你其实……想要什么,只要和我说就行了。”
贺春景声音仍旧低哑,陈藩能从中听出几乎溢出来的抗拒与厌恶。
对他自己,对善意,对爱,对一切他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的东西。
“贺春景,你还不明白吗?”陈藩心疼得要死了,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他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冷静,再冷静。
“我不要你掏空自己来满足我,我想要的是你他妈别跟个王八驮石碑似的折磨自己。我要你爱自己,爱满了,爱到溢出来,然后把溢出来的那一点点给我就好了。”
接着,他又出于私心,小声从牙缝里补充了一句:“然后才是别人。”
第146章 这b算是给你装到了
陈藩死皮赖脸哄了几天,贺春景半推半就,到底是掐着挂号单,被送去了苗凤荣那。
在诊疗室外等人出来的时候,陈藩接到保全公司主管的电话。对方先是道了一句新年好,而后问今天元旦休假,大家是否还需要回岗。
陈藩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下拉日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今天是31号。
他先说了不用,而后脑子里忽然有个神通广大妙手回春的想法冒出来。
“呃,今天再来一天,需要你们办个事,动作要快,三个小时之内务必办完。”
陈藩左右看了看,走廊椅子上坐着几个蔫头耷脑等待叫号的病患,他小心翼翼背过身去,面冲墙角嘱咐了几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