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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景有点像文物出土,喜感把赤裸身体坦然相见的尴尬都给冲淡了。

贺春景无意间一回头,从盖着薄雾的镜子里,勉强看出陈藩在他背后换衣服的身形。他有点恍惚,好像昨天自己还在这扒着洗手台,大张开嘴查看未萌出的智齿;还为了少年时陈藩正飞长着的、蓬勃的身体心如擂鼓。转眼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两人竟都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

实在像一场很荒唐的梦。

热水浇下来的时候贺春景脑子还是钝的,他草草洗了把脸,就站在巨大的圆环形花洒下面发呆,睁着眼睛任由水流从头上淋下去。

直到陈藩朝外拱了拱他,又揉了他一脑袋轻飘飘的泡沫。

“你不是手疼么。”

贺春景其实没有比他矮很多,故而需要乖乖低下脑袋任他揉搓。

“吃了止痛药,忽然又不疼了。”陈藩闷声道。

揉着揉着,陈藩的手指忽然点到他肩膀的某一个地方,泡沫在皮肤上融化流淌的触感让贺春景有点痒。

“这里有道疤,细长的,”陈藩问,“是怎么弄的来着?”

贺春景想了想,不大确定:“好像是小时候掉进花丛里那次留下的。”小时候。

这词听得陈藩鼻尖有点泛酸,但他手指又朝下挪了挪,刻意绕过肩胛骨上那一圈环形的痕迹,指上另一处:“这呢?腰侧面,一个圆点。”

“在乳品厂有个人总带头欺负我,记得吗?”贺春景有点记不清那人叫什么,只记得是个担不起事的窝囊男人,“他抽烟。”

“这个也是他弄的?”陈藩说话带了点鼻音,一把抓住贺春景的胳膊,在被冲走的泡沫底下,显露出一个与方才烟头烫伤相差无几的痕迹。

贺春景被逗笑了,感觉两人之间的软玻璃随着泡沫消散融化了去,变成一张薄薄的保鲜膜。

“有完没完,”他用手肘捅了陈藩一把,“那是卡介苗,你自己也有。”

回答他的是一个光裸滚烫的怀抱。

陈藩从后面用力环着他,皮挨着皮,肉贴着肉,贺春景甚至错觉这人心跳撞在自己脊骨上。

“我忽然发现自己挺好笑的,撒泼打滚说什么爱你啊这那的,非要你信,非要你认。”

陈藩嗓音沙哑,下巴抵在贺春景肩窝里,一夜间冒出的胡茬扎得人发痒。

“这些疤痕印子一直在你身上,我看也看过,见也见了,但总一概而论地觉得反正都是你以前受的伤,从没细究它们到底是怎么来的。”

贺春景轻轻抬手放在陈藩胳膊上,却被对方捉住。右手拇指上坑洼崎岖的小指甲片被反复摩挲了几遍,陈藩把他搂得更紧。

贺春景,陈藩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啊。

能听出这是在竭力维持声线的平稳,贺春景稍稍侧过头去,看到陈藩一双红透了的漂亮眼睛。这人满头满脸湿漉漉,分不出脸上滑落的是水还是眼泪。

“我刚才做了个梦。”陈藩提起那个梦的样子十分抗拒,甚至把整张脸深深埋到贺春景背后去。

他光洁的额头贴在贺春景肩膀上,蹭了蹭。

“梦见我了?”

“梦见你站在穆昆河上,冰面上凿了一个大洞。你说要拿自己去还丁芳的命,我拼命跑啊跑啊,跑摔了就哭着求你回来。”

“然后呢?”

陈藩不说话,把人抱得死紧,像是怕自己一开口,怀里的大活人就会化成一股冰水流走,和梦里一样消失不见。

半晌,等得周围水雾的温度都有些凉了,他才再一次开口。

“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个梦。”

陈藩喃喃地说。

“十四年里,我总是被困在那条冰河上。”

“以前是不知道你在哪,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现在不知道你身后还藏着什么足够杀死我一万次的东西,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打算一言不发地扔掉我。”

贺春景怔怔看了他一阵子,忽然拉开陈藩的手臂,走回莲蓬头下面冲头发。

他冲得很快,动作利落,最后将头发齐齐往后一捋,关了水走回陈藩面前。

而后他张开手,自然而然地站着,十分淡然地看向陈藩。

“来吧。”

【作者有话说】

陈:老公,铁马冰河入梦来,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贺:请问当年我走之后你是不是就没再念书了?

第173章 尘封入海吧

陈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呆呆站了几秒,然后表情变得格外严肃。

“我其实不大赞同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

“什么方式?”贺春景也愣了一下,随后无语道,“想哪去了,我是让你随便问!”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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