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想趁着太子朝着漕运伸手时,想办法挑起陛下跟东宫嫌隙,他再趁机将江南的事情推到沈家头上,岂料他们居然肯让詹长冬越过太子直接面圣,如今漕运之事全数交给陛下,太子没占半分好处,就算肃清漕运惩处朱英等人,得利的也只有詹长冬而已。
他再挑拨,也只会落了下乘。
徐立甄满心隐怒,沈忠康那老狐狸向来精明,他怎么会甘心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
不对!
徐立甄神色猛的一变。
詹长冬回京,势必要有官职。
朝中六部空缺下来的职位并没有特别适合他的,詹长冬当初在京中任的是六科给事中,干的就是监察、弹劾的事,他如果能重得陛下信任调回京城,分驳的就是他自己的权利,而眼下最适合詹长冬的位置
佥都御史!
徐立甄豁然起身,沈家和东宫的目的,竟是这个!!
他脑中通透之时,又气又恼,转身就疾步朝外走去。
大人朱胜连忙跟上。
立刻备车,去三皇子府!
徐立甄快步走到门外,却又蓦地停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朱胜险些撞在他身上,急急停下来时就见他脸上神色变幻:大人?
徐立甄紧皱眉头。
不对,他现在哪里都不能去!
南地之行他已经失了帝心,说不定陛下也对账本的事情起疑,那詹长冬不管做了什么取信了陛下,中间肯定有沈家和太子的掺合,他要是现在这个时候还继续插手漕运之事,更与朝中一些人来往过密,只会让陛下更加疑心他起了异心。
朱胜见他站着不动忍不住面露担忧: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
徐立甄微沉着脸朝着朱胜说道,不去三皇子府了,让人封闭府门,这几日除了宫中召见之外不见朝中任何人,无论谁人来访都全数推了。他顿了顿才又继续,你让人暗中替我传几句话出去。
朱胜连忙上前附耳倾听。
徐立甄低声耳语几句,说完后才叮嘱道:做的隐秘些,别露了痕迹。
朱胜低头:大人放心,我明白。
宫中,莲台。
冯源匆匆从远处过来时,就瞧见天庆帝穿着玄色广袖,坐在竹编藤椅上把玩着手里拿着的鱼竿。
莲台下湖水衬着日头波光粼粼,鱼饵落在水中却半晌都无鱼上钩,天庆帝倒也不急,时不时的还拿着一把鱼食朝着水里撒去,颇有些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哉。
旁边的藤椅上坐着个年迈的老人,穿着褐色常服,须发皆白半靠在椅子上,手里也拿着一根钓竿。
见天庆帝拿着鱼食逗鱼,搅起一潭乱水。
元辅陈寅颇为无奈地说道:陛下,您邀了老臣跟您钓鱼,又一把接着一把的鱼食下去,就您这搅浑水的架势,老臣今日还能有鱼儿上钩吗?
天庆帝靠在藤椅上说道:这满池子的鱼儿总有那么几个不知足的,多放些鱼饵,总有那么一两个上钩的。
陈寅闻言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扯着鱼竿将线甩远了些。
冯源靠近时,在场两人皆是听到了脚步声,却都没回头。
冯源走到天庆帝跟前低声说道:陛下,探子来报,陈大人、卢大人,王大人去了三皇子府,平远伯和谢侍郎去了四皇子府,关押漕运一行人的地方也有不少人进去探过,不过都被挡了回来。
天庆帝闻言朝着藤椅上一靠:徐立甄呢?
徐大人一直在府上待着,未曾外出。
天庆帝微眯了下眼,哼笑了声:他倒是知趣。
冯源低着头说道:詹大人来了,就在外头候着。
他这两日可有见过其他人?
没有。
沈忠康和太子都没去见他?
冯源摇摇头:詹大人去过沈家一趟,只不过沈大人没见他。
天庆帝想起昨儿个见到沈忠康时,提起詹长冬他那格外冷淡的样子,甚至连带着太子那边的人也出头跟着老三、老四的人一起弹劾詹长冬,就忍不住失笑,感情这詹长冬还真的将太子和沈家老狐狸也一起给得罪干净了?
天庆帝让冯源去唤詹长冬进来,等人到了近前时,詹长冬就朝着天庆帝行礼:微臣见过陛下。
天庆帝未曾让他起身,只指了指一旁檀木小桌上摆着的那叠折子说道:看看。
冯源上前将那些奏折取了递给詹长冬后,詹长冬只翻看了两页就放了下来。
第95章 弱肉强食
怎么不看了?天庆帝说道。
詹长冬说道:不必看也知道下面这些写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弹劾微臣以下犯上,私藏私盐账册,阻碍办案之类的东西,说不定还有那么几个人挖出臣在江南为官时与人勾结或是贪污受贿的黑幕,想要陛下严惩微臣。
天庆帝闻言看他:那你做过吗?
贪污的事微臣没做过,若是做过微臣也不至于落到多年只能当个府佐的憋屈,至于与人勾结
他神色坦然,微臣要是没点儿手段人脉,当初被人构陷时早就一蹶不振,又怎能糊弄着朱英替微臣出头,将臣留在他麾下。
你倒是坦白。天庆帝失笑。
见眼前人跪着时背脊挺直,面对那一堆弹劾的折子脸上也没半点慌乱,他挥挥手,起来回话。
詹长冬起身。
天庆帝将鱼竿放在一旁,回身时广袖收拢垂于一侧:你既说当初你落难时是朱英替你出头,后来又将你庇护麾下,你这次却将他告上朝堂,甚至主动将他罪证呈交给朕,你就不怕被人说你忘恩负义?
詹长冬闻言扯扯嘴角:若陛下知道当年崔乐诬害微臣时,那从微臣府上搜罗出来的脏银就是朱英命人塞进去的,就该明白微臣与朱英从来没有什么恩义可言。
那时候他身为漕司提举,是与朱英争夺副总督位的关键人选之一,栽赃陷害的事情崔乐虽是主谋,可朱英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若非他早就替自己留了退路,让朱英看到他身上有利可图,朱英又怎么可能替他说话?
朱英替我出头,庇护我于麾下,不过是因为我于他而言还有用处,能帮他压住漕司其他人。
他施恩于微臣,利用微臣替他排除异己,为的不过是自身利益,若弄死了微臣能让他平步青云甚至更进一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卖微臣,拿着微臣的命去当了他的踏脚石。
微臣如今所做,不过是他曾经做过的事情,比起他们诬害构陷凭空捏造,微臣至少从没有冤枉任何人。
詹长冬对着天庆帝说话时也并没太多惶恐,反而直白的有些过分,
世间之事,弱肉强食,猎户猎狼,狼食猎户,全凭各自手段。
从微臣当年离京那一日开始,微臣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天庆帝自从登基以来,无论是皇亲权戚还是朝中众臣,哪怕再有心机的人在他面前时也都是表现的纯良,倒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将弱肉强食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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