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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电光石火间,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动了。
郁归尘第一个朝窗口冲过去,付一笑紧随其后,甚至连伞蝶和楮知墨也冲了过去,而白措则被他们吓了一大跳。
少年紧闭着眼在浩荡风声中直直坠落,宛如一只折翼的白鸟。
就在空中,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有诡艳的红光一闪。
“叮!恭喜你获得境灵碎片1/4【不知愁的须弥绘】!”
舟向月杀了不知愁,结果从幻境中一脱离,就猝不及防地发现自己正在急速坠落。
突如其来的失重坠落感压过了一切感觉,长风在他耳边凄厉呼啸,如同冰刀一样切割着他的全身皮肤。
他被冷硬的风刮得睁不开眼,只能看见眼前一片鲜红血色。
舟向月心里警铃大作,猛然冷静到极致,全部精力都在拼尽全力地想如何求生——
就在这时,充满血色的视野忽然一暗,一只有力的手揽过他的腰,另一只手则从背后绕过肩膀、按住后脑,他被重重地拥进了一个灼热的怀抱。
脸颊贴上宽阔的胸膛,鼻尖传来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宛如被烈火焚烧得灼烫的金属,毫无温柔可言。
但不知怎么的,舟向月一闻到这股气息,整个人就无法控制地松懈下来,不再去想活不活死不死的问题。
反正不用怕了。
一个迟到的念头趁着分神的机会溜进他的脑海——看来不知愁这是狗急跳墙,想要拉着他一起死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半个不知愁怎么这么弱?
明明都是同一株惊梦引,外面那半个不知愁中毒后还有余力逃脱,但里面这个居然一下就死了,毫无反抗之力。
这居然是他清醒时的最后一个念头。
舟倾的身体限制了他的发挥,他眼前一黑,又断片了。
……
舟向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真言殿里。
他斜靠在郁归尘怀里,身上盖着郁归尘的衣服,很温暖。
看来郁归尘果然成功地救下了他,又把他带回来了。
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此刻钩吻居然坐在一边,在跟他们说话。
算不上心平气和,但一副心如死灰的神色,不像是还有精力暗算他们的样子。
舟向月想,大概是因为郁归尘的武力压制吧。
他隐约感觉如芒刺在背,不动声色地微微一抬眸,就发现是伞蝶阴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种目光如有实质,隐隐带着一丝恨意。
舟向月心想活见鬼,他什么时候得罪了付一笑的这位……女性朋友吗?
……算了,他还是装作没醒吧。
“……我本来已经死了,”钩吻脸色苍白,喃喃道,“活剥下皮成了我妹妹的须弥绘,魂魄也被封印镇压,永远沉寂在须弥绘里。”
“但他把魂魄剥离出了一半,附在送给曼陀宫主的须弥绘上……来救我。”
“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不知多久,突然惊醒。他把他的灵力全都渡给了我。”
“我终于拥有了我渴望已久的力量,让我能够吞噬掉我妹妹,神不知鬼不觉地完全替代掉她的身份,在这世上活下去。”
“阿嬷那么爱她,又那么讨厌我。所有人都那么喜欢她……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认出来,她早已不是她,而变成了我——那个他们原本最厌恶的人。”
钩吻讽刺地笑起来,“你们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单纯又丑陋。一个人的存在,就是这么脆弱。”
“我是谁?你又是谁?”
“呵……别人认为你是谁,你就是谁。”
一朵花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有人爱它。
这世上,有被精心呵护在温室之中的名贵花卉,也有挣扎一生最终孤独凄惨死去的人。
人命和这朵花比起来,不值一提。
“后来,我因为妹妹的那幅须弥绘受到赏识,曼陀宫主召唤我来到真言殿。他说,我可以和他双修。”
钩吻冷笑一声,“呵呵,如果是格桑,大概会欢欣雀跃地与他双修吧。”
“但我不是格桑,我早就睁开了黑暗里的眼睛,窥见了这个宫殿里最恶心的秘密。”
“他在我心里,不过是一团腐烂恶臭的肉。我见过这世间最美的少年,怎么可能再忍他一分半点。”
“我拥有力量。”
“这力量足够我杀死他,然后取而代之,就像取代我的妹妹那样——当然,他的肉.体我不想用。”
“所以我只是杀了他,然后喝光了他的血。”
“毕竟,我虽然占据了妹妹的身体,却依然是个被诅咒封印的厉鬼。不知愁能给我力量,却不能解开让我腐烂的诅咒,也不能让我再在日光下暴露太久。”
“我只能以活人血肉为食,对抗这诅咒。”
“从那之后,我就成了曼陀宫主。”
“……久而久之,听说外面的人开始叫我血明王。”
传说曼陀宫主青面獠牙、神通广大、杀人如麻,好食人肉、饮人血,手段残忍血腥。
无数关于她的传说经过人们的口耳相传,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传成一个阴诡至极的邪魔形象,让玄学界无数人闻风丧胆。
多么讽刺。
历任曼陀宫主梦寐以求的尊崇称号,最后终于降临时,是给予她这个离经叛道的女鬼。
因为她血腥、恐怖、神秘莫测,宛如降世的魔鬼。
可这个魔鬼,再也没有让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神秘诡异的曼陀宫也越发神秘,最后慢慢成为了一个尘封的遗迹。
这里的主人仇恨着困住她一生的曼陀宫的一切,她根本不在乎曼陀宗的死活,只想让这个鲜血与尸骨堆积起来的宫殿永远埋葬在雪山深处。
无人知道当年曾盛极一时的曼陀宫,为何会逐渐沉寂。
无人知道,在那个风雨喧嚣的年代,披着人皮的少女走在寂静山谷的猩红宫殿之中,与一个少年魂魄栖息的般若绘相伴。
在这个浸满血泪之地,一起慢慢死去。
第203章 彼此
“……魇境里那些冒充活人的鬼是怎么回事?”付一笑问血明王。
这个魇境十分特殊,魇境本身的问题解决之后,还有那些顶替了活人离开的鬼。
那些鬼离开魇境的束缚之后不知道会在外面做出什么,他们还得去处理这些棘手的后续事宜。
不知愁死后,钩吻似乎已经心灰意冷,几乎是有问必答。
她淡漠道:“放心,不是鬼。”
“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心魔,不过是这里的魇把每个人的心魔催生成了伴生影,参照的形象就是这个人心里预期会遇到的人。”
“他们跟着谁出去,就是谁的心魔。”
伴生影呈现的形象其实并不是它所模仿的人本身,而是那人在这个人心中的形象。
两人越是熟悉,关系越是亲近,伴生影也就越逼真难辨,因为它本就是人心的投影。
而且,伴生影会更贴近这个人的喜好,或者说这个人潜意识里对伴生影模仿之人的期待。
杜渐潜意识里想要更温柔安静、优雅镇定,更加爱他的女朋友,所以他身边生出的伴生影“房薇”就比真正的房薇更温柔,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保护他。
房薇想要更宽容随和、更爱她的男朋友,所以她身边生出的伴生影“杜渐”也比真正的杜渐更宠溺她,更包容她的恐惧,在他们遇到危险时显得无比可靠。
房薇认出了假的杜渐,但杜渐却没有认出真的她。
最后离开的不是房薇,而是杜渐和他的假“房薇”。
魇境的出口神奇地出现在他们近在咫尺的一扇门,从门里出去就可以离开魇境。
而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真正的房薇也就被永远困在了这个魇境里,离开的门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这也正是这个魇境中最大的陷阱——在大部分境客以往在魇境中遇到被鬼替换的同伴时,挑战主要在于要辨认真假,不要被假扮成人的鬼所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