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兰盘腿坐下没多久,在她背对着的后方,树洞底下冉冉升起一面圆盘。
它是灰色的,仿佛掺杂了许多颜色之后脏兮兮的那种灰。
颜色虽不好看,可光芒大盛。
楚溪兰若有所觉,回头看去,不由咋舌:这是什么?
不远处的窦若瑾浑身湿透,形容狼狈,他不假思索地甩掉水珠,窜了过来:是生命之轮。
楚溪兰察觉他想要拿它的意图,想也不想,出手阻挡。
不要阻止我!窦若瑾猩红的眼眸盯住她。
楚溪兰面色严肃: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他身上的魔气宛如实质,楚溪兰挥出鞭子,烈焰与之缠绕。
窦若瑾却有必夺的决心,丝线从袍袖里窜出,把楚溪兰缠做一个人蛹。
你太不乖了哦。他语气轻柔,越过她,触向那个灰色的圆盘,将它一把举起。
霎时间,风云变色。
整座岛屿好像都在发出□□,从地心深处。
狂风平地起,几乎把楚溪兰给卷走,脚下的土地地震一般摇晃起来,沿着雨鹿雪芙的根系一分为二。
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更遑论还有海水倒灌。
窦若瑾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惜没来得及看第二眼,封羿迟已经祭出他的望朔银枪,枪尖一挑,两人再次打了起来。
楚溪兰眼看着地缝开裂越来越大,几乎要裂成断崖了!幽深的底部,是汹涌澎湃的海水!
黑色的铁砣洋,万物难浮。
这个小岛该不会要变成两瓣吧?
旁边偷摸着围观的修士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出声询问是怎么回事。
这时,封羿迟占据了上风,枪尖直击窦若瑾手中的灰色圆盘。
两股力量碰撞,恍惚间能看见那滋滋的电流,耀眼的白光几近刺目。
咔嚓
一个清脆的悦耳声响,像是玻璃镜片的破碎,灰色圆盘在望朔银枪的击碎下,消弭于无形。
它化作了光团,跟萤火虫一样飞舞着,被这棵巨大的树桩吸收掉。
小山周的一切异常如同错觉,立即就恢复平静了。
楚溪兰虽然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显然,那个灰色圆盘碰不得。
而窦若瑾想要拿走它。
生命之轮能不能穿梭时间不好说,它多半是雨鹿雪芙的命脉。
封羿迟
窦若瑾发疯了,割破自己的手腕,以血饲养的蛊虫一团团钻出来,沾着粘稠的血迹飞向他。
凡人养蛊要命,而修真者养的,那都是会伤害人神魂的玩意儿。
楚溪兰目瞪口呆,看着他苍白的面色。
窦若瑾这人对谁都狠,对自己尤其如此。
他可以不折手段地去走邪门歪道,不怕疼痛,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不在乎任何代价。
度若舟!楚溪兰喊了他一声,叫的是他小时候的名字。
窦若瑾怔了怔,停了下来,用他红彤彤的眼睛,望着她。
你是疯了么?楚溪兰实在无法理解:当初没人拯救你,没人带你走,但是你长大后,自己脱离了泥潭,你还手刃了仇人,你应该向前看。
过去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时间不能倒退,有些人喜欢听安慰的话,也不过是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时间可以遗忘伤痛,把它掩埋起来,不要去碰。
逃避也好,粉饰也罢,日子总得过下去。
他做什么要自己一遍遍撕开伤疤,揪着伤痕不放呢?
还一步一步的,越来越离谱!
你要是有自虐倾向,折腾自己就行了,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吧,楚溪兰真是服了:尤其是尸体!
封羿迟见她劝说,面色不悦,杀意升腾:对将死之人,无需废话。
他眸中金光大盛,把恶心吧啦的蛊虫全部切成片,银枪从侧方扎入窦若瑾的腹部,捣碎他的丹田。
窦若瑾先前受过重伤与重毒,是厉时静用系统兑换来的神药治疗了大半,但伤及根本,不养个几年,难以复原。
更何况他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此时呕出一大滩血来,那双眼,还在看着楚溪兰。
你见到我了?他问道。
树洞内,以墨水构建的世界,他也在里面,却被隔绝在另一片天地。
一个光怪陆离,却自由自在的世界
窦若瑾忽而自嘲一笑:我们来自不同地方,你确实不会看上我
温暖明亮的世界岂会与阴暗龌龊混为一谈?
他在她眼中,必定是万劫不复的吧?
窦若瑾后退几步,站到了地面裂缝的边缘处,鲜红的血珠滴答滴答。
那底下,可以看见雨鹿雪芙的巨大树根,深深扎入泥土,在最底部,是黑沉的海水。
他有些遗憾,不能取走封羿迟的性命。
也没关系,就带着他族人的龙骨,一起下地狱吧。
窦若瑾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最后看一眼楚溪兰,在那道纵深的裂口中一跃而下。
白色丝线飞扬,没有带走任何一具傀儡,被黑沉的海水吞没。
这怎么还自我了断了?
楚溪兰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扭头打量封羿迟,他也是臭着一张脸。
没能拿回龙骨禅杖不说,临死前还要当面觊觎他的道侣?
围观的修士们,已经通过他们的招式武器认出两人身份:窦若瑾死了?
这棵雨鹿雪芙被毁成这样,实在是可惜!
就是啊他们是为了抢夺雪芙花么?
没听说开花了
一群人窃窃私语,拿眼睛扫视着封羿迟。
这时,一位长须老者站出来解释道:百年后这棵树还会长出来了,生命之轮没有被夺走,它就还活着。
生命之轮楚溪兰想到了那些壁画。
墨迹赋予它们生命,或许正是这棵雪芙树带来的生机。
她迅速联想到自己弄出来的那个小绿贝壳,应该是白丝草的能量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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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若瑾人没了,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封羿迟注定无功而返。
两人于裴宣齐一回合,便见女妖皇柔弱无骨地依偎在他身旁,看样子,他们经历了颇为美妙的一天一夜?
一行人对这秘境的兴趣不大,提前离开了小山周。
回到陆地岸边,裴宣齐要带娄缚容去弥海小住一段时间。
可能是为了他的小章鱼精而努力。
楚溪兰打算跟他们分道扬镳,我要回一趟天门山。
为何?封羿迟低头望着她。
不为何,楚溪兰回道:有段时间没回去了,三师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我要去见证大师姐的结契仪式。顺便也打听一下师尊的行踪。
她暂时不想看到封羿迟,但也不是故意躲开。
谁知这人要跟着同去。
既是你大师姐的喜事,我理应参加。
你去做什么?楚溪兰摇头拒绝,道:你还是回去跟龙女解释一下吧。
龙骨没拿回来,肯定要有个说法,再则,龙冢难道不是大事?
封羿迟伸手拉住了她,淡淡道:你心里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楚溪兰否认。
你有。他的语气笃定。
她不由乐了:气不气的,重要么?
既然他执意要跟着,楚溪兰也没能力把人丢回弥海,索性不管了。
懒得再掰扯许多,叫一旁的娄缚容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