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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绣着海棠纹样的红色钱袋被人大大方方地递到了他面前。

“这里面有九百九十九个铜板,我要买朝绾。”

格温声音轻快道。

不是吧?这生意长了腿还能自己回来?

那人骤然站起身,咧着嘴一手接过钱袋一手飞快从怀里掏出那支发簪递给了格温:“公子高义!小人在此祝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谢。”格温学着沈流昔一贯的模样,朝他微微鞠了一躬,随即迫不及待地转身跑回了客栈。

玉钗记门前,那人颠了颠手中分量十足的钱袋子,听着里头铜钱相撞的清脆响声,顿时忍不住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喜气洋洋地裹着自己的大灰袄子跑路了。

客栈里,格温大步流星上楼,想快些去敲沈流昔的房门,却看见他正从楼上下来,两人一个擡头一个低头,视线相触,在楼梯上打了个推脱不得的照面。

沈流昔率先移开了视线。

“小希,你快跟我过来。”

格温却不管不顾地一个跨步迈上三层楼梯,拉起沈流昔的手就要带他上楼。

对方温润的掌心忽地贴上来,指尖虚虚实实地触着他的手背,像月光隔着一围纱帐朦朦胧胧的亲吻,如烟似雾。

千百年来,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被人牵住。

心跳泛上指尖,沈流昔垂下的睫羽轻轻颤着,妄图将眸中那一幕灼人的亲昵遮掩干净。

格温牵着他的公主跑上楼梯,底下一片朱红织锦与月白绸缎相互缠着,翩然交舞,步入面前被格温一手推开的门扉。

满屋空明,光影错漏。格温转过身来教他站定,欢欣的视线逆着光,寸寸落在沈流昔眼底。

“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格温牵起他的手,缓缓拨开他紧握的指尖,将那根攥了许久的发簪放进沈流昔掌心,纯挚而郑重。

被人递到手心的玉簪晶盈顺滑,温润清透,簪头连笔雕琢的凤凰细致素雅,仿佛正从一方冰湖之中浴水而出,与沈流昔周身清冷的气质最是相宜。

这簪子好看是好看,尤其用料,像极了岫山冰玉。

可惜不是。

因为它实在太轻了。

倒像是伴冰玉而生的水沫玉,往往雕琢时纯净若水,柔润细腻,可出山一但超过百日,便会于一朝一夕之间寸寸崩裂,碎如尘烟。

这种伴生玉一贯易碎难养,且寓意不好,为人不喜,是采玉场常用来填坑的废料,若是制成发簪,也就这上头的雕工能卖些价,却也不足百钱。

指腹轻轻抚了抚簪头的凤凰,沈流昔嘴唇动了动,却只低声道:“它叫什麽名字。”

“朝绾,”格温望着他,慢声回道,

“长发绾君心,你喜欢吗?”

长发绾君心,青丝绕指柔,唯愿君心似我心,幸複勿相忘。

沈流昔几乎是瞬间就能接上下一句。

可他却不敢答了。

新婚燕尔之际才会同对方耳语的情话,却在此时被格温明目张胆地交到了他手上。

话不对,时间不对,人也不对。

沈流昔猝然握紧了手中的发簪,闭上眼睛慌乱地想着。

可究竟哪里错了呢。

心头一池烟云被迫蒸腾着扬上夜幕,在满天星河里逸散着,弥漫。

沈流昔分明清楚得很。

谁也没错。

格温站在身前看着他,没有出声,眼睛里映着沈流昔此刻全部的神色。

他是如此期待,在沈流昔回答里听见那两个字。

以至于不愿意将自己的心急如焚透露半分。

“咚咚咚——”

“沈兄在否?”

“格温小兄弟在否?”

“鄙人带着赔礼如约而至啦!”

门外猝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喊叫声,将屋里劳什子月光烟云对错期待一齐打包从窗户口扔了出去。

格温一双好看的碧色眼睛在三秒钟内收缩成一条极其平直的绿线——他现在气得想杀人。

她是疫鬼吗

杜知行揣着手在外面喊了两三声, 刚想再敲门,格温就气势汹汹地将门拉开了。

两块门板被甩到各自的门框上发出砰的一声响,杜知行不自觉往后跌了一步, 还以为从里头出来的是什麽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你就非得现在来吗?!”

格温瞪着他,铿锵有力地发出一声灵魂质问。

杜知行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这位小兄弟, 只得如实讷讷道:“鄙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就想着应诺前来带二位去看疫鬼……有什麽不对吗?”

“没什麽,杜城主来得正好,我们这便随你过去。”格温还想再开口, 却被沈流昔抢了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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