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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流昔一边说着,一边屈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木头窗棂。
“那杜知行为什麽千方百计杀掉我们?”格温问出了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是啊,为什麽呢?
是为了隐藏他和屠生阳联手操纵疫鬼达成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的事实?还是想让他们这些外来者修士永远留在城里,无论是死是活,都将划做他用……以上种种,与那件“替北溟国皇帝先存着的”龙袍有什麽关系吗?
如此这些,扑朔迷离。
沈流昔忽然想起了格温让他抽的那三张牌,过去错误的指引与欺骗,未来身不由己的事情发展。
或许这些牌所暗指的都是对的。过去“外表邋遢但性格豪迈的”杜知行半真半假编织而成的言论将他们成功骗入了局中,所以未来身不由己的事态发展究竟指的是什麽呢?
“小希,那我们现在该怎麽做?”格温已经明显地觉察出了这其中巨大的问题,但不知该如何解开最后的谜题。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人瞌睡递上了枕头——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了敲门声。
“二位公子,城主大人派人来邀请你们去府中参加今晚的夜宴。”
是跑堂小六的声音。
夜宴?只怕是鸿门宴罢。
“杜知行和屠生阳能控制疫鬼,相必刚才已经从雪姨那里知道了我们还活着,这便迫不及待找上门来了。”沈流昔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这便去会会他吧。”
“好,小希做什麽我都会陪着你的!”格温握了握拳,仰头坚定道。
沈流昔闻言倏地笑了,只道:“别让自己受伤就好。”
格温抿唇,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次,杜知行没有派马车来接他们。
临出门时,雪姨正在跟客栈里的閑着的小厮包饺子,看见两人下楼,忙叫住了格温,高声问:“明天就是冬至了,小公子爱吃什麽馅的饺子?左右也都开始包了,我便给小公子也包些,明日一起煮好送去给小公子吃罢!”
格温现在看见她就有点发怵,可听着她欢欣的话却又觉得心中一片悲凉,隐隐有些难过。
可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饺子是什麽食物。
于是他又求救似的看向沈流昔,沈流昔还以为他不敢跟雪姨讲话,一接收到格温的眼神便代他出声道:“猪肉玉米馅的吧,鲜甜不腻,他喜欢甜食。”
“那小公子一定喜欢吃糖葫芦,我看吃甜食的都爱这口。“雪姨笑得花枝乱颤,转口又道,“既是城主大人请你们去吃饭,我便不耽误了。”
“嗯,雪姨再见。”
怀着十分複杂的心情,格温朝她挥了挥手。
两人一跨出客栈门,格温马上便萎靡了下来,遗憾不解道:“我实在想不到,这麽好的雪姨就是那个可怕的红眼睛。”
就像他想不到杜知行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们一样。
“世事无常,别难过。”沈流昔试图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想了半天才说出这几个字。
黄昏时分,长街上热闹繁华的一切都像是披上了一层橘黄色轻纱,让人置身闹市也能忽地觉察出另一份令人惊羡的安宁与美好,宛若一副斑斓的人间画卷。
格温又被街上的热闹引去了注意力,转头四处看着。
“哎呀!”
“哟我们家栗宝怎麽摔跤了呀,快起来快起来,男子汉不许哭哦。”
格温听见两句对话,下意识看了过去,只见一位母亲蹲在地上哄着一个摔倒了的小男孩,小男孩本来想哭,听了最后一句话又不好意思了,噘着嘴巴憋着哭腔,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膝盖流血了没关系的,我们栗宝不哭不哭啊……”
格温低头,在看清了地上血迹的一剎那怔在了原地。
“小希,你看他的血……”
沈流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小男孩身侧粗粝的石板路面上凝固着一小片黑色血液。
“疫鬼,其血色黑,质地浓稠,极易凝固……”
剎时间不寒而栗,格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可就是这一步,整条街数千米长数百个人霎时间一同僵住,分秒不差,然后蓦地齐刷刷转过头,朝格温和沈流昔两人僵硬地看了过来,一动不动。
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猜测,格温忽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荒谬,令人毛骨悚然。
几乎是沈流昔握紧手掌的下一秒,整条街僵住的人忽然同时迈腿朝他们走了过来,无数双死鱼一样的眼珠紧紧黏在他们身上一刻也不曾偏移。
随着他们一步步靠近格温和沈流昔,漓城苍穹之上漫天的彩霞顿时可怕地翻涌了起来,一层一层,翻出了霓虹深处最真实的灰暗,又一片一片,将那处压抑着的灰暗铺满整片天空,像一片倒立的冥海压在头顶,不断将灰色的雾洒进城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