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鱼坐在电脑前,不断刷新网上评论,虽然帖子没指名道姓,但如今网络这么发达,身份信息是最廉价的东西,已经有很多人猜出帖子主角是谁。
接着便是不堪入耳的猜测和辱骂。
隔着屏幕,是人是鬼谁也分不清,有争议的事情无脑跟着瞎喷,发泄情绪,满足吃瓜群众的胃口就完事了。
至于真相是什么,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
何鱼满足地关上网页,然后便去微博后台看片也的回复。
片也是他关注很久的画手大大,画风稳定,极有个性,经常神出鬼没,何鱼最先开始画画时,没钱请老师,便以模仿他为主。
对方应该是个兼职画手,发博频率并不高,最近或许是缺钱了,发了条求包养的微博,很多人都在底下跪求他画人设。
金露杯赛的题目出来时,何鱼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要画什么,直到有个深夜刷到片也更新的微博,他画的是个女人侧影,柔和缱绻,倾注满满爱意。
爱这个主题太宽泛了,何鱼不曾收到任何爱的馈赠,没办法凭空想象。
但没关系,他可以模仿。就像学习画画时,他模仿无数次片也的画一样。
何鱼清楚知道,参赛性质完全不同,若是举报何书抄袭,指不定他会受到牵连。
所以他得做好万全准备,在第一时间就联系片也,想以全版权买断的方式,买下他模仿的那幅画的版权。
唯一的要求是,删掉所有有关那幅画的微博痕迹,从此绝口不提与这幅画有关的一切。
片也那么缺钱,没道理不答应。
而事实也确实如何鱼所料,片也先开始询问他买画是为了干嘛,何鱼回收藏。
然后他报了五位数的高价,片也立马心动,没有再多问其他。
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何鱼是命运女神唯一宠儿。
现在,他只用坐着等就好了。何鱼唇角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忽然,房门被轻叩两声,得到应允后,何母推门走进来。
自家两个孩子都参加了比赛,何母对金露杯赛关注度很高,很快也吃到了瓜。
走过来时,连披肩都没来得及披,她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
网上说比赛有学生抄袭,何母蹙眉道,我看见有人提何书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何鱼脸上流露出真切的疑惑,他思考了会儿,对何母露出个安抚的笑:
何书哥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一定是搞错了,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抄袭?
就算是条狗,养十七年自然也养出感情来了,何母对何书性子还算了解,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置信。
直觉告诉她,何书压根不屑于做这种事。
可最近他整个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何母隐隐有些不安。
没办法掌控何书,没办法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最好没抄,别给何家丢脸。何母眼神淡淡,你别受影响就行,马上就要开生日会了。
理解到她话里的潜台词,何鱼温顺乖巧地点点头:好的,妈妈。
这声妈妈听得何母极为舒心,她伸手摸了摸何鱼头发,神情温软,无论这次比赛你有没有得奖,这次生日会,我请了很多画家圈的先生教授,为你铺路。
这要是放在过去,何鱼想都不敢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但现下他已然学会熟练地接受这一切,迎接即将属于他的璀璨人生。
何鱼顺势抱住何母胳膊,脑袋猫似的在她肩膀蹭了蹭:妈妈,你对我真好,我真的很爱您。
96完全笑不出来,身为系统,它可以实时掌握世界中所有事情动态。
它自然也看见抄袭这件事闹得有多大,底下学生们骂得有多凶。
金露杯赛以最快速度出面发布通告,声称此次参赛作品将逐一排查。若是有别人抄袭的证据,欢迎举报。
若是被查实抄袭,则会被列为失信学生,之后连续三届禁止参加金露杯赛。
官方爸爸都出来说话了,原本被搅乱的浑水更是乱成一锅粥,很多人嚷嚷着让发帖楼主贴出证据。
求锤得锤,楼主也很刚地晒出两张图,一张是某个收藏许多画作的房间里,有张惊为天人的画。
照片上特地打出拍摄时间,第二张图是从监控中截取,画质并不太清晰。
但依稀能辨认出有个人背对监控正在画画,他手下正在画的正是第一张收藏室里的画!
监控录像右下角也有时间,两张照片拍摄时间一对比,分明是一前一后。
已知,名家画作在前,比赛作品在后,除了抄袭之外,还能用什么来解释?
总不可能是名家穿越到未来,看了何书的画后,再回去自己画了画吧??
一时间,网上热度爆表,有热心网友火速搬运证据,并@官方爸爸快过来查看。
何书这个名字,一夜间从天才代名词沦为丧家之犬,被钉在抄袭耻辱柱上。
96看完网络舆论,心烦地断了网,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而另一边,收视率也出现断崖式跳跃,很多人纷纷扣出不理解,还有部分人则嚷嚷着期待打脸。
无论是世界线热度,还是任务收视端口,热度全都爆表。
96没见识,它只是个小系统,此刻慌得一批,它急需安全感地去寻找沈星澜。
然后看见沈星澜坐在草坪上晒太阳。
是的,没错,在这种紧急关头,很有可能剧情打击度没完成,反而被别人打击,从而导致奖励全都清零的时刻。
沈星澜不动如山,还有闲心拿书看。
这得是怎样的胸怀,96都惊了。
草坪上人来人往,忙着布置生日会现场,从国外空运回来的鲜花环围成几个大字:何鱼十七岁生日快乐!
沈星澜刚好坐在那花环对面,手边木制茶几上放了盘残棋,棋盘边堆了几包零食坚果。
这是幅岁月静好的画面,眉目沉静,气质淡雅的少年身穿家居服,靠在摇椅里,他身下是如茵绿草,头顶是蓝天白云。
长风拂过,夹杂若有似无的冷冽梅香。
沈星澜偏头,何青程一身烟灰长袖,衣摆随风拂动,他随意坐下,垂眸看了看棋局。
黑子攻势凶猛,白子呈困兽之态,生路被断尽,分布零星。
沈星澜手撑下颔,继续看书。
耳边传来落子声,他耳梢动了动,循声望去,眸光一凝。
修长如玉的手拈起白子,落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霎时,那一片白子全都被盘活,连带着棋局局势发生惊天逆转。
白子虽分布散乱,但一处活,处处活,俨然长龙摆首,与黑子难分伯仲!
沈星澜放下书,眼里流露丝赞赏:高。
何青程温柔地笑着:随便下罢了。
沈星澜来了兴致,手执黑子,没有着急围堵白子,而是严防死守。
两人下棋时的思路完全不同,沈星澜棋路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为营,他思考快,下得快,每次下完后等半分钟,便在桌角轻敲。
而何青程静水流深,端的是不显山不露水,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网中。
两人无声对弈,从阳光和煦的午后到暮色悄然爬上天际,一轮弯月在天际浅浅露出个小芽。
草坪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晕温暖昏黄,随风颤动。
忽地,何青程开口道:你输了。
这回确实没任何生路可言,棋盘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再没有落脚之处。
沈星澜手指在桌面轻点,唇边凝着丝笑:甘拜下风。
经历时间如此久的对弈,少年唇间发出微不可察的气音,他舒展身体,毫无输棋的狼狈,在朦胧月色下,显出轻松安然的姿态。
锁骨间纹身一闪而过。
何青程眼光不受控制地掠过它,声音依旧柔和: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下棋如交友,棋逢对手,这会儿沈星澜心情不错,他轻快道:你想问什么?
何青程没有说话,洁白如玉的长指抬起,落到自己衣领处,缓缓往旁边倾移。
月光下,那段白皙手指宛如只翩然的蝶,将落未落,最终轻点伶仃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