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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干这种带坏小孩儿的事,赶明儿宁策能亲自把他骨灰扬了。
“不给就不给。”凌奕撇了撇嘴。
小孩儿多少有点偶像包袱,做不到像秦奂这种泥地里滚惯了的十八线演员似的,抻直了一双长腿,一点不怕脏地在街溜子上坐。
他四下看了看,实在没找着能坐的地方,但站着说话又没气势,只能捏着鼻子叫对方往旁边挪挪,勉强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儿,谨慎地坐下了。
“你要跟我聊什么?”秦奂呼出口灰白色的烟雾,在早晨微冷的空气中很快散了。
他的眉眼氤氲在雾气里,看不太清轮廓。
凌奕打量着他,总疑心这人跟一个月前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仔细一瞧,好像还是那一副寡言又无所谓的样子。但总感觉这人通身的气质、状态,都和之前有点细微的区别。
就好像一块璞玉,以前灰扑扑地埋没在尘土里,现在叫人捡起来擦干净,再珍惜地收进了匣子里一样。
凌奕从第一次见到对方起就对此人没什么好感,皱了皱眉头,努力忽略掉了脑海里这个很像是在夸他的比喻,拿鞋尖轻轻蹬了他一下,不客气地问:“喂,你是在跟宁哥谈恋爱吗?”
“……谈恋爱?”秦奂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夹烟的手指顿了顿,面上浮起了一点意外的神色。
他一直都知道宁策对凌奕不太一样,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个程度的不一样。
没有哪个小情儿会大度到心平气和坐下来问一个同类,他跟金主是不是在谈恋爱。
秦奂心里有了一点猜测,只是表面上不显,晃了晃手里的烟,漫不经心答:“不算吧。”
凌奕好像稍松了一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他盘腿坐在街坎上,神色也放松了些:“我就说组里那些八卦是瞎传的,宁哥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一个十八线演员谈恋爱。”
这小孩儿纯粹是欠缺点社会的教育,十八线演员就坐在他面前,说话半点不遮拦。
秦奂吐了口烟,觉得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蛮有意思,就没拆穿他,不接话。
凌奕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又有点狐疑:“不过,既然不是谈恋爱,你穿他衣服干什么?”
秦奂没设防,叫烟呛了一口,难得被这个直白的问题问得耳热。
他咳嗽了一声,眼神不太自然地游移了一下,道:“早上起得晚,随便穿的。”
这回答其实远称不上到暧昧的程度,乍一听也没什么问题。
凌奕起初没往心里去,点了个头就想问下一句,直到几秒之后,这句话在心头转了一圈,忽然反应过来了。
“你……”他睁圆了一双狐狸眼,表情呆了呆。
这小孩儿估计入圈以来背后一直有人保驾护航,连圈子里人人心知肚明的潜规则都没见过多少,更不要提发生在身边的人身上。
旁人遮遮掩掩的腌臜事,就这么叫秦奂直白地挑破了,搁在台面上。
秦奂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一瞬的不自然之后就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抖了抖烟灰,神态随意,仿佛做人家养着的一只金丝雀是像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事情。
看凌奕神色稍有些复杂,还有心思取笑他:“什么表情,不是气我睡了你宁哥吗?”
凌奕张了张嘴,难得有这种说不上话来的时候。
既想再骂秦奂不要脸,又好像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难受,两片嘴皮子像黏住了,张不开嘴骂人。
只好憋着口气,在心里忿忿地想,这人什么毛病?
就像秦奂猜测的一样,凌奕从出道起就被保护得很好,不然也养不出这种跋扈又得罪人的性子。
但没经历过不代表着没见过,娱乐圈就像个染缸,什么样向上爬的人没有,不说别的,寰宇这样大型的娱乐公司里就有的是选择拿身体去交换资源的人。
他们团还没火的时候,当时公司给配的经纪人就是个拉皮条的老手,每次团里有人接大项目,都会撺掇自家艺人去跟大腹便便的资方吃饭。只是他在外界看来是宁策宁大导护着的人,没人敢打他的主意,这种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局,他如果不想去,也没人敢逼他去。
他是出淤泥而不染了,可别人不一样。
凌奕自己也清楚,不是所有人入行之后都和他一样,有人保驾护航前路一片坦途,不是所有人闯了祸都有人担着,想唱歌有人花大力气捧,想演戏有人手把手教,想拍电影了从B市跑到南方,最多只是挨几句骂而已。
多数情况下,这个圈子里的规则既公道又残忍。
他见过团里的舞担半夜从五十多岁的制作人车里下来,也听见过经纪人在教同公司的后辈晚上去敲资方的门。
后来那两个人,他每次撞见都觉得晦气,人家跟他打招呼也不给好脸色。旁人暗地里说他假清高,他打心底里也看不起人家,正正好两看生厌。
可秦奂这人,又跟旁人不太一样。
因为他老师——他金主是宁策。
凌奕再怎么看不上这种自轻自贱,出卖身体换取资源的行为,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是这个肮脏的圈子的受益者。
他能在染缸里洁身自好这么久,不过是因为有人无条件地纵容他。这是他恃才傲物的底气,也是他站在道德至高点,看不起那些攀龙附凤的人的资本。
也是这个道理,他没法看不起秦奂。
换句话说,他跟秦奂有什么两样呢。
秦奂尚且为他的所得支付了合理的代价,而他甚至什么都没有付出过。
【📢作者有话说】
或许我可以拥有一点海星吗(对手指
第19章 困顿
空气静默了几分钟。
晨风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灰白烟雾,直直往脸上扑。
凌奕抿了下唇,觉得鼻腔有点干涩,有一种想咳嗽又咳不出来的感觉。
他半天不说话,秦奂也不出声。
相对沉默地抽了大半支烟,秦奂没什么意味地笑了声,把猩红的烟蒂扔在地上,随便碾灭了:“一直想问你没机会,正好今天聊聊——你跟宁策什么关系?”
他轻飘飘地把这个话题揭过了,不知道是保全了谁的面子。
凌奕情绪不高,声音也闷声闷气的:“他是我哥。”
秦奂眉头挑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问:“亲哥?”
“不是,叫的。”凌奕摇头。“他和我亲哥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初高中同学,工作也在一个大圈子里。我小时候住我哥家,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噢,原来是认的弟弟。”秦奂笑了笑,语气风淡云轻的,“那他和你哥感情挺好。”
连人家弟弟都这么护着。
“还行吧。”凌奕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认真回忆了一下,“我哥人比较仗义,宁哥刚回国没地方去的时候,都住在我哥家里,住了有一年多吧。”
“我们也是那时候开始熟悉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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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的记忆,对他来说还算深刻。
所有人都是刚毕业出来打拼,B市房价高,买不起房子,他哥就在靠近郊区的地方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小公寓,专门收留各种逐梦失败的流浪人士。
宁策就是其中的一个。也是他印象里住的最久的一个。
公寓只有八十平左右,挤下个卫生间和厨房就不错,走到哪都是逼仄。他哥和当时谈的男朋友睡一间,他就被赶去跟宁策住。他晚上睡相不好,老踢被子,床又窄,宁策睡得浅,一晚上能爬起来给他盖七八回被子。
有一回宁策连着加了一个月的班,晚上还睡不好,感冒病倒了,他哥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拎走三个人挤一间,结果凌奕等他俩睡了,抱着被子半夜溜回来。宁策晚上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个委屈巴巴的小孩,边抹眼泪边带着哭腔跟他说,宁哥对不起,我晚上再也不蹬被子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