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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我的沈家,谁也动不了,哪怕是御座上的那一位。”
沈宁眉眼凌厉,似宝剑出鞘般的锋芒乍然。
沈家兄弟欲言又止,却未多言。
……
亥时初,夜色深。
沈宁在采莲的陪伴之下,乘坐马车去了望月楼。
途径顾府。
当初的顾将军府,已是满目萧条。
门前的雪都无人扫。
沈宁只淡淡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她披着厚重的鹤氅梳着干干净净的发髻走下马车,仰头看了眼高高伫立的望月楼。
自在顾府起,远观过望月楼好些个年,却从未真正地来到这里过,从未进去看上一眼。
她似乎能够想象到,春去秋来,很多个孤寂的日夜里,一身殷红袍子的男人,在浓稠的夜色里,在寡淡的月辉下,不看月,只看人。
“沈将军,里边请——”
十六、十七两位侍卫很殷勤,对沈宁的态度之好是打心底里的。
看见采莲,十六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脯。
十七用眼角余光扫着十六,意味深长地说:
“适才还如蔫了吧唧提不起精神,这会儿倒是生龙活虎的,十六你这变脸真如三月天,叫人始料未及。”
十七咬文嚼字的,意有所指。
采莲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耳根发红偷偷瞪着十七的十六。
十六不经意抬眸见采莲看向自己,耳根子更红了。
十七不忘添一把柴火:“我们十六啊,在这翘首以盼很久了。”
“十六!”采莲绷着一张严肃的小脸。
十六、十七被她吓了一跳。
采莲挡在沈宁面前,压低声音道:“你该不会是对我家将军有意吧?”
十六茫然地看着她。
十七一脸呆滞。
沈宁眸光微闪,好笑地勾了勾唇。
采莲咬牙警告:“十六,我家将军是有未婚夫的,沈大宗师你知道吧,你这人怎么给王爷当贴身侍卫的,连这等事都不知道,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十六:“……”
十七:“???”
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原想促进一段姻缘的他,好似帮倒忙了?
他偏头看去,十六耷拉着眼角已没了方才的精神气,当即心里道一声不好。
采莲那见状则是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却也心绪复杂。
先前她还以为十六对自己有意呢。
还因此认真思考了一段时间。
现在也好,省了烦恼。
“将军,我们进去吧。”采莲扶着沈宁进去,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瓷娃娃,沈宁无奈道:“我又不是瓷器,无需这般呵护。”
“小姐就算是钢筋铁骨,我也要护着小姐,活多久,护多久。”采莲天真烂漫,这一份纯粹,正是沈宁常年所需要的。
每当疲惫,看见采莲的笑脸,便也会深受感染。
而她也清楚,采莲看似清纯软弱,实际上,是个很坚韧的人。
“采莲,到时,你去奔雷宗吧。”
她也算是给采莲找了个好去处,免去这朝堂之争。
“不要。”
采莲说道:“我要跟着将军去北疆,将军,你听我说,我这段时间搜集了好多医书,以前在顾府也看过不少,采莲脑子笨,不如小姐聪明,但采莲问过人了,跟着小姐去了北疆,采莲也能帮着医师治疗伤员。小姐,我想陪着你,不是虚假的。”
“你还要嫁人的,不要耽误。”
“小姐,你素日里最是通透,怎么到了奴婢这里,就不通透啦?为国为民,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怎么算是耽误?虽然奴婢没了家人,也不知道祖宗在哪里,但与有荣焉嘛!”
第359章 财大气粗望月楼
“小姐,不要赶我走。”
采莲深吸了口气,盯着沈宁的眼睛,一字一字说:
“这世上总是人心隔肚皮,将军看不透,采莲就更看不透了。采莲不知道伺候在将军身边的人是好是坏,但采莲能够笃定的是,奴婢此生就算是千刀万剐,都不会做出伤害将军的事情。”
沈宁无奈地看着采莲,只得喟叹一声,便点头应下。
小丫头登时喜逐颜开,冁然一笑,抱着沈宁的胳膊扭来扭曲像一条没规矩的蛇。
直到进了望月楼的盛宴之地,采莲方才端着仪态,不似方才那般。
暮霭沉沉楚天阔,浮光掠影,望月楼伫立于此,上抵云雾缭绕下矗苍茫之地,集恢弘华丽于一体,既是严肃古朴的神秘,又富丽堂皇彰显华贵,二者结合的恰到好处,走进此宴之人,无不是眼前一亮,不得不感叹北渊王真是个传闻诚不欺世人的败家子儿。
周永顺来时,看着这满室生辉,连犄角旮旯都是珠光宝气的望月楼,心里一梗,想到北渊王曾是最有可能成为大宗师的皇子,不由惆怅感慨。
他愿以为,燕云澈能够成为大宗师,守护着大燕。
哪知,入歧路,歪了性子,声色犬马纵情温柔乡,哪还有当年铮铮皇子骨。
“周叔。”
沈宁作揖。
周永顺勉强一笑,“这望月楼,着实财大气粗,令人生畏。”
沈宁听懂了周永顺的弦外之音,只是史书的一笔一划都不能道尽世上真相,皇家的恩怨纠葛,如何吃人不吐骨头,又是怎样的苦不堪言,难以诉说。
燕云澈这一生幼年得志文武双绝,是先皇的骄傲,天大的福分。
然而,福之祸所依,生在炊金馔玉,又哪能事事如意。
“北渊王锦衣玉食财力雄厚,可见大燕河山之气派。”
沈宁娓娓道:“列国使臣尚在京都驿站,今日望月楼设宴,彰显是我国颜面。”
周永顺紧绷着的刚毅冷峻的面庞,听得此话,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周叔,一并入座吧。”
“嗯好。”
二人步入宴席,落座在横列的酒香桌前。
身后的不远处,燕云澈披着宽大红袍隐匿在阴影之中,刻意用内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殷红的唇微微抿起,一双星眸看着沈宁的背影,浓厚的睫翼随即垂下,遮住了眼底流转的华光。
而他分明艳丽如春华似高岭之花,此刻却是孤寂寥落,高挑挺拔的身影这会儿看起来略显倦颓气。
唯有唇角淡淡的笑是福至心灵,衬得他判若两人和往常截然不同。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如山水流淌在秋色薄雾之间只盼天明熹微。
适才,阿宁在为他说话。
仔细想想,他此生不可多得的温暖日子,宛若救赎的光指引着旅人走出无边荒漠,回回都和阿宁相关。
他低头,骨节分明的手瘦瘦长长、瓷白如雪,掌心是元和皇帝给的解毒丹。
此丹送去暗部查过了,毫无杂志,对霜毒有用,元和皇帝并未骗他。
他握起了拳头收好解毒丹,身影逐渐湮灭在了这片阴影之中,眸子始终盯着一人。
沈宁似有所感,刹那回头看去,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李宗师,能把你这座大山请动,可真不容易啊。”
“燕老太君,彼此彼此。”
檀木雕花的门外,打了个照面的李衡阳和燕老太君互相寒暄着进来。
“此番出征北疆,有李宗师你作为军师随行,老身放心多了,这是我家挽歌,日后还得靠衡阳宗师多多照拂一二,到底年轻,骨子里是有不羁之气的,还得靠过来人指点迷津,否则去了北疆,稍有不留神,就得犯大错了。挽歌,还不见过你李宗师。”
燕老太君一生戎马,是尸骨堆里活下来的女人,而今年老,固有慈眉善目之相,但一身钢骨气势,苍劲如雪山下活了好多年的狼。
“晚辈云家挽歌,见过衡阳宗师。”
“你这孩子,从军有一段时日了吧,听说过你的战绩,甚好,到底是燕京学宫出去的人。此番出征,有当初大燕双绝,此乃祥瑞之兆,定会旗开得胜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