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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日的晚膳,全是甜的。
排骨是糖醋的,点心是酸甜的,炒茄子也调了甜酱汁。吃到最后,似乎是呛到了气管,林清和剧烈咳嗽起来。
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他灌了几杯白水,才将这股甜腻的味道压下,咳嗽便也止住了。
收拾好碗筷竈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殆尽。
“笃、笃、笃。”林家木门又一次被敲响,声音很有节奏感。
林清和听到院门被敲响的那一刻,心髒跳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一股未知的惊喜袭上心头。
是不是星星回来了?
他兴沖沖地奔到院门处,平日里极短的一段路程,这会却显得格外漫长。
门开了,是近半月未见的顾青云。
一袭青衫,披着月光的顾青云。
“你……”顾青云看着眼前人怔怔的面容,通红的眼眶,心绪複杂。有些酸涩,又有些心疼,他轻声问道,“你哭啦?”
如果可以,他想亲手替清和拭泪,再摸一摸对方眼角被泪浸湿的小痣。
这个念头,自午后从章之霖那里得知消息后,就有了。
于是等到下学后,顾青云租了车连夜赶回安平村。看在他不曾耽搁学业,且有了莫大进步的份上,夫子虽有几分不满,倒也并未阻拦。
恍若隔世,林清和第一次明白了这个词。明明只是半月未见,倒像是阔别重逢一般,眼前人都陌生了不少。
“没哭。我只是呛到了。”他眨了眨眼,缓慢地解释道。
顾青云牵动嘴角,柔和了肃穆的面容,也化解了彼此间的些许生疏。
他将手中拎着的酒坛子,提到林清和眼前晃了晃:“不请我进去坐坐?”
大约是夜色太温柔,林清和这一刻并不想拒绝,这个令人万分心动的提议。
将人请进来后,却得知对方还未用过晚膳,林清和不由心生歉疚。他知晓,若不是为了自己,顾青云也不必这般急着回村。
他正要重燃竈火,顾青云摆摆手:“歇着吧,何必如此折腾。”
将酒坛放到石桌中央,顾青云手下稍一用力,便将林清和按到石墩上。临近入夏,气候越发暖和,即便是晚间,石墩也不再阴凉刺骨。
林清和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这人毫不见外地迈进自家厨房,自顾自地从厨柜里端出几盘糕点,又自然地从抽屉里取出两个白瓷酒杯。
做完这一切,顾青云才施施然地重新回到院中,将其一一摆好。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林清和很想摆个黑人问号脸:大哥,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还有,点心配酒,难不成越喝越有?
若是平日里,他定是要好好唾弃一番,再将酒水换成花茶,或是白水,如此方不负林清和一贯的养生信念。
只是今夜,他也想小酌几杯。
于是,严格遵循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原则的林清和,沉默地往杯盏中倒酒。
甘冽的酒水落入杯中,清甜的气息瞬间涤蕩在二人身周。
“咦?竟是果酒?”林清和鼻翼轻动,嘴里咕哝道,“这不是姑娘家爱喝的酒麽?”
大约是他脸上的失望太过明显,顾青云温声解释了一番:“眼下正值黄梅季节,这青梅酿酒,岂不应景?”
态度是振振有词。
林清和撇了撇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果酒度数不高,带着阳春果子的清香,入口酸涩,咽后回甘,尝着甜滋滋的。
林清和喝了两口,觉得不痛快,便去厨房换了大碗来。
两盘子敦实的糕点下肚,顾青云腹中饑饿尽去。回过神来,便看见对面的人,正借着果酒牛饮。
果然,选择青梅酒是对的。若换成烧刀子,约莫这会人已经倒下了。
两碗酒下肚,林清和有些晕乎。他自己却不觉得,心下还在腹诽这酒喝着就跟假酒似的。
然而熟悉他酒量深浅的顾青云,哪里还看不出,这人分明已经醉了。
即使林清和面色不变,举止正常,并无一般人喝醉后的撒酒疯。可那双眼,早已雾蒙蒙了。
林清和正要续第三碗,耳畔突兀响起一声轻叹,紧接着,伸向酒坛的手便被按住了。
“酒入愁肠愁更愁。如此牛饮,虽痛快,却也伤身。何况这青梅酒,需得细细品尝,方能得趣。”
紧接着,林清和跟前的大碗就被抽走,又换回了酒杯。
他不高兴了。这酒本就浅,尝着极不过瘾,对方还让他细品,他哪有那个心情?
“我不,我就要大碗喝酒,”林清和醉意上头,偏要固执己见,“不止大碗喝酒,我还要大口吃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