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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这麽大个人,心性还如孩童一般。高煜撇开眼,唇角掀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过几日,我要离开南疆一趟。”
“咳咳。”林清和冷不防被呛了下,顿觉嘴里的蜜水苦得难以下咽。
他若无其事地擦了擦下颌,似笑非笑道:“腿长在你身上,谁还能绑住你不成?”
这回轮到高煜噎了噎。
确认了,果然是他的崽。这怼人的功力,丝毫不亚于自己。
高煜低头斟酒,面上划过一丝无奈:“天圣教还有些烂摊子,我得去善后。放心,在你生産之前,爹一定赶回来。”
林清和闻言,面色稍有缓和,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道:“谁管你赶不赶得上!大不了,不就是孩子出生,见不到外祖父嘛。”
高煜气极反笑,拿手指点了点他。这嘴硬傲娇的性子,真真同那人如出一辙。
只是情人尚可以翻脸,亲生的崽,唯有宠着让着了:“日后没有天圣教的眼线,爹无需再避嫌。只要你不觉碍眼,爹能杵你跟前一辈子。”
“有人帮我带孩子,我才不嫌烦呢!”林清和擡眼望天,嘴角悄然勾起。
高煜没好气地敲了他额头一记,沖亭外扬了扬下巴:“喏,接你的人来了,别在这吹冷风了。”
林清和偏过头。
望江亭外,白衣蹁跹的青年踏月而来。月华如水,为他挺拔的身姿踱上一层清辉,叫人见了心中一动。
青年于长阶前停下,仰头,沖清和温柔地笑。
林清和不觉莞尔。
高煜状若不耐地摆了摆手:“得了,要笑回去笑,别在老子跟前眉来眼去。”
林清和忍不住沖他做了个鬼脸。道别后,如乳燕投林一般,迫不及待地飞下台阶,撞入那人宽厚的胸膛。
车马离去,动静渐消。望江亭中,又恢複了一开始的宁静。
高煜收回视线,取过对面那盏未曾动过的酒水,踱至栏杆边缘。
盯着江心澄澈的月影,他静静发了会呆。
半晌后,低沉的嗓音闷闷响起:“吶,这是你儿子特意为你倒的酒,生前没有机会,如今倒是可以尝尝。”
高煜动了动手腕,酒盏顺势倾斜。醇香液体化作一道银线,直直落入江中,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蹤。
“你半生所求的答案,我告诉你了。到了下边,可别再留执念了。”
夜幕深沉,江风四起,沙哑的嗓音很快融入风中,仿佛被带去了远方。
高煜是两天后坐船离开的。
梁杏春和梅若雪与他同行。
梁杏春奉旨赶赴京城,为昏迷不醒的皇后治病。原本他深感棘手,可有了清和赠予的黄泉碧落做药引,难题迎刃而解,两分把握迅速增至八分。
梅若雪则是不放心义父,天圣教老巢虽被捣毁,此行难免会遭余孽反扑,因此执意要求随往。如同当初认亲一般,高煜拗不过小崽子,只能由他去了。
码头上,见星星奶声奶气地同义子道别,高煜啧了两声,颇有些不爽:“怎麽旁人送别生父,有那麽多话要叙。你倒好,一句一路顺风,就把老子打发了?”
林清和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您想要我上演一出,父子难惜别,涕泪洒婺江麽?
高煜想象了下那副场景,不由打了个激灵:“罢了,你这样挺好,太煽情了爹吃不消!”
林清和抿嘴偷乐。
顾青云适时上前,毕恭毕敬地呈上一个包袱:“这里面装着沿途路引,以及小婿同清和準备的散银干粮,望岳父大人一切顺利,早日归来!”
高煜见他思虑周全,温文有礼,心下十分满意:“好,清和就辛苦你照顾了。”
“岳父言重,”顾青云微微一笑,“能得清和相伴,是小婿三生有幸。照顾自己的夫郎,何来辛苦?”
高煜沉默地拍了拍他肩膀,像是被感动地说不出话来。
临走前却凑到清和耳边,一脸纳闷:“他平日总说这些腻歪肉麻的话麽?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不成,”他上下打量着清和,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你就爱吃这一套?”
林清和:“……”
目送那道潇洒的背影离去,登船之际,林清和终是忍不住大声喊了句:“爹!”
高煜脚步一滞。
“早点回来,我在家等您。”
高煜没有回头,只沖他摆了摆手:“知道了。”
船只顺流而下,缓缓驶离南疆。林清和眺望渐行渐远的帆影,神色略微怅然。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2】。咱们何时,也能踏上返乡的归途呢?”
“你如今身子渐重,不宜远行。”顾青云摸了摸他手心,温热无汗,遂放下心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