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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被气晕了过去,父亲在放肆咒骂,宾客们一边对母子俩指指点点一边又不失风度地呼叫救护车……
许令仪的五感都开始变得弱化,她像是在看卓别林的默剧,精彩又耐人寻味——因为她知道,即便法律仍旧无法惩罚祖母和父亲的恶行,但她的目的达到了。
许家经济已然捉襟见肘,本打算借着联姻挽回颓势,然而经过这场成人礼,不可能再有人敢向许家伸出援手。毕竟一个为了利益会谋害自家人姓名的家族,是不值得与之合作的。
杀人,攻心为上。许令仪知道,她的祖母和父亲从来不惧怕法律,他们怕的,是贫穷。
……
时隔近十年,许令仪仍旧记得十八岁生日那个夜晚,在宾客们乱哄哄的吵闹声中,她脱下了高跟鞋,赤着脚奔出了礼堂。
那也是个入秋的夜晚,黝黑的夜色里阴云密布,不见一丝星月的光亮,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映照着女孩精致的妆容和纵横的泪珠。
她赤着脚奔跑着,长裙下忽而露出被冻得泛着粉红的脚趾和脚踝,她笑着也哭着,去发洩这压抑在心底十八年的痛苦,但她也昂着头,去迎接即将扑面而来的大雨……
宋辞是第一个发现许令仪不见了的人,他匆匆追了出去,听服务生说她去了顶层。
那是A城最高建筑的天台,晦暗的天气里即便不能摘星辰,但足以睥睨衆生。宋辞加紧了脚步,他的心髒砰砰跳着,强行抑制自己去往坏的方面猜想……说实话,那一刻他生出了恐惧,他怕许令仪在大愿达成之后选择极端。
然而在他推开天台门的那一刻,一道闪电恰好闪过,照亮了赤脚女孩翩跹的舞姿。
雨点也在那一刻悄然落下,女孩昂着头,尽情舒展着自己的四肢百骸,像挣脱牢笼的困兽,来不及舔舐伤口,只想恣意享受一次自由的感觉。
隆隆雷声为鼓点,倾盆大雨为幕布,浸湿的长发和裙摆贴在许令仪的身上,可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不自在。她第一次觉得天地是自由的,她与天地,与混沌,与黑夜都是一体的。她放肆舞蹈着,不需要音乐,不需要舞台,不需要看客,甚至都不需要美,她第一次真正享受着舞蹈的乐趣,或者说,是她自己的身体带给她自己的安全感。
十八岁,她日日夜夜盼望的十八岁,竟然就这样悄然到来了。她期盼过,筹谋过,但这一天真的到来了,她只有平静的欣喜。从今天起,她是是她自己的了。
很久很久,雨小了,许令仪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天台另外一角茕茕孑立的挺拔身姿,与她一样矗立在雨幕里很久了。
那一刻,抛开所有的情绪,她像是一只小鹿,本能地奔向了一直默默陪伴她的宋辞。
自然的感情在那一刻迸发而出,她沖进了他的怀里,肆意享受着他胸膛的温暖和力量。
月亮在这时沖破雾霭洩下一地光华,她踩在他的脚上,点着脚尖,冰凉的鼻尖探寻着他的下颌线,他喷薄而出的滚烫气息也同样灼烧着许令仪的灵魂。
借着月色,不,许令仪决定勇敢一点,不再把借口推给月色。她向上轻轻一点,冰凉的薄唇落在宋辞的下唇上。他愣住了,看见眼前女孩轻轻地嬉笑着,天真又动人,一时间竟没有回过神来。
许令仪却不打算给他反应的机会,红唇微啓,皓齿不轻不重地咬了他的下唇,然后意味深长地松开,身体微微向后倾斜,一双桃花眼目不转睛地盯向宋辞那黝黑的双眸。
长久以来,宋辞陪在许令仪身边,为她排忧解难,为她寻找线索,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陪伴帮助着她。但此刻宋辞才明白,这个奋力生长的女孩才是最最勇敢的人,放肆地恨,也可以放肆地爱。
那一刻,宋辞心中积蓄多年的感情也终于开了闸,他在许令仪的鼓舞下,也不必继续自抑自持,一个滚烫的吻如宿命一般落了下去,给予许令仪最炽热的回应。
她就这样光着脚踩在宋辞的脚上,他挽着许令仪的腰肢,带动着她,轻柔起舞。
在月色下,在夜幕中,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有人来到天台上,直到天边泛起微弱的光亮。
那个夜晚,他对她说,我爱你。
她对他说,天亮了。
谈判
小初打断了许令仪清浅的梦境,她迷迷糊糊擡头,询问着:“怎麽了?”
小初摇头:“没什麽,本想给你倒杯热水的,见你睡着了,我就打算走了。有个大男孩在外面等你,我想让他走,但他执意要等。”
说到这,小初小心询问:“见麽?”
许令仪向窗外望去,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孩正在指挥部门口踱步。远远地看不清脸,但许令仪知道他是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