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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有人下换面皮的法术单给她一人的,别人瞧见的都是池子时,单独又做了一张给她看的,叫池野的新面皮。这叫什么事,她打眼一瞧别人对他的态度就看出了端倪。
就半瞎子毕恭毕敬又假装长辈那不自如的样,她都不着鬼眼查探就知道这人扯了慌,有事要骗她。
莫尧暴露的就更明显了,私下里对池子时的称呼怎么也变不过来,偷偷叫了不知道多少声仙狐大人。每每叫出口都紧张地观察她,见她没异样才长舒口气。
这幼稚的把戏叫人没法和骁勇善战的战神联系在一起,她都有些怀疑,从无败绩的战神究竟是不是他。
看着不像,再看看。
姜晚目光扫过莫尧,小道士立刻读懂,一面观察着池子时的神情,一面小步子挪得飞快。
“姐姐~”莫尧露出整齐的八颗牙。
池子时盯着,挑了眉头,扯了扯嘴角,舌尖不自在地舔过尖利的犬牙。
姜晚刚想问话,又猛得想到什么,有些害怕地侧头去看池子时。
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位传说中高冷无情的战神,现在神情怪异地鼓着腮帮在学一个人类道士呲牙花。
姜晚欲言又止,在她搜索出合适措辞前,池子时先一步变回了她熟悉的表情。
她忽然就觉得狐狸这张没有什么大神情的脸看着特别顺眼。
据莫尧回溯,这几个大妈在地震前又找了卓天来救人,结果越救越坏,本来招魂后回了点血色,还能看的脸一下就塌陷下去,气息奄奄,心跳慢到快要消失了。眼看着植物人变死尸,她们才想起柳如云的好,想求他再可怜可怜她们,再救救人。
姜晚盯着被看护的很好,一点没收灾祸影响的几个大汉,又看看跌跪在柳如云身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女人们,脑子里响起了姜淮的声音。
[救她们吧。]
那声音温柔,近在耳边,又如在天边遥远。
姜晚的鬼眼慌忙睁开,努力感知打探着,却没有结果。
她无力地望向柳如云,他额间隐约流露出姜淮的魂息,光点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她什么。
“求求您,再救救他吧。”抓着柳如云衣角不放的大妈哐哐磕着响头,脑袋磕在沙土地上,印出红痕,粗砂粒嵌进她的脸也毫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磕,那架势像柳如云不答应她就不停歇。
柳如云求助的目光望向姜晚。
他是想救的,不为这求情,也不为这响头。
可他知道,他没那个本事,救不了人。
姜晚:真的,学点好的吧
池子时:可你喜欢……
莫尧:大人别这样,我害怕!
第110章 城隍错判
姜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确定了?”
柳如云好像知道她在问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确定救还是确定不救?
匍匐在跟前的人用力拉扯着他的衣袍,那是抓住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她们都使出了死也不甘心松开的劲儿。
几年前,那个奶奶也是这样跪在道观门口,求他救她儿子一命。
她求来的时候,她儿子早被她耽搁没救了。
明明是她一早不分青红皂白谴责他而闹出来的后果,她却紧咬着他不放,说他没有良知,没有菩萨心,闹得很难看。
道观门前聚集了很多家庭,都是来求他救命的。他们抱团相拥,互相打气取暖,鼓舞着坚强活下去。
到处都是等着救命的人……
“我好像能救,我本能救他们。”
“可我救不下他们……”
他就只有一双手,一双麻到没有知觉,碾不动符纸,挥不动桃木剑,摇不动三清铃的手。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从自己身边流失,毫无办法。
家属的问责像是一把利刃,揪着他的衣领,裸露的,粗鄙不堪的,口无遮拦的,刀刀直击心脏。
他开始怀疑自己,或许,他不该醒来。
或许,他们要找的人不是他,是同名同姓的柳如云,是那个能对抗妖兽毫不畏惧的柳如云……
那人,是他吗?
他背身坐在道观门口的台阶上痛哭,身后的那扇门外,是无数家庭在哀求。
太沉重了。
那么多苦难的家庭,他要如何救。
“后悔吗?”
那也是他第二次看见姜晚,她宛如神明,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轻声开口问他。
后悔吗?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姜晚,是他在灾难后醒来。
她站在院子里,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问他有何求。
他说,救浮世出苦难。
他如愿。
因着大战妖兽得胜的名声传扬开来,无数人踏破道观的门楣求他救命,他借着姜晚的点拨,一一化了。人人因他喜极而泣,欢呼着、簇拥着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孩子,他们感激着他的恩情,千恩万谢道不尽。
他后悔吗,应该是没有的。
“没有吗?”
“那些人因为你晚一点救治而大声抱怨,因为你停下来缓口气,就觉得你德不配位,因为先救了煞气更重的,而对你大打出手。”
姜晚盯着他的眼看了很久,他只是摇头。
于是她说。
“救他是要折损你寿元的。”
“这世界公平的很,你索求,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
……
姜晚当年警告他的话重复在耳畔。
他沉默思考着。
他闭关了很久,就为了想清楚这事,可他终究还是想不通自己要失去什么。
好半天,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
“救,救他吧。”
那些悲痛的哀求声刻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放不下,无数个长夜里化成无数双手拖拽着他。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他无法做到视而不见,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柳如云坚定道:“救他。”
一如他当年回答姜晚那样。
再换多少次,他的答案都是这个。
他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不是吗。
名声是,地位是,性命亦是。
半瞎子怔愣地扭头看他。他眉宇间常年累月聚起的忧愁已不见踪影,此刻他眼神坚定,好似目标从未如此明确过。
莫尧闪亮着眸子,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师父,在心里给师父点了个赞。
“他也这样说。他总是发善心,从不计较会受多少反噬。”
姜晚小声喃喃着。鬼眼扫过柳如云,她窥见了这个选项的结果——他注定要步姜淮的旧路,完成姜淮未完成的,那个原先就定好的劫数。
姜晚想,或许吧,如果给姜淮一次重选的机会,他依然会义无反顾、坚定不移地作出同样的选择。
池子时耳朵动了动,眸子黯淡下去,握紧了拳头,又很快认栽般地松开,脑子里回忆着姜淮的扮相举动。
人只见过一面,话也没好好说过几句,要模仿是有很大难度的。
池子时想到什么,目光滑向柳如云。
阴暗的芽苗被欲念滋养着,攀附着要蒙蔽住他的心。有一个声音自心底发出,带着磁吸引力,游说着,试图让他的理智倒戈。
姜晚勾了勾指头,原该递上来的扇面没有动静,那人正磨着后槽牙,目光上下审视着柳如云。
姜晚伸手抓着扇子的顶端往外抽,他没回神,反倒是无意识里更用劲地收紧扇子。
“池野。”姜晚不满地低声警告他。
池子时依旧神游在外,气得她一个猛劲用力往外抽。
扇面的阴气像锈了几百年的刀刃从手心擦过,森冷的凉意从裂开的伤口处渗入,手掌心里火辣辣的疼痛感让池子时混沌的脑子一下恢复了清醒。
扇子在姜晚手中甩了两个半弧后,一个鼓鼓囊囊的拘魂袋便从半空落到了莫尧怀里。
“唉……”莫尧往后踉跄两步,稳住身形,抱着拘魂袋送到柳如云边上。
柳如云和半瞎子露着同款吃惊地神情看着拘魂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