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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淮还在念着召术,眼神和池子时对上,一眼就心意相通了。
部署仙君都在把守九幽通向三界的外侧结界口,地府内只留了文官驻守,各狱口有判官们把守,鬼门正是部署的空缺口。
池子时提起长戟,与姜晚错身而过,拉住了她的手腕。
“等我。”
姜晚回头,池子时已经走远,步子匆匆,长戟亮着寒光。
她一点也不担心结界之外的情况,她相信池子时。
她继续往前,越过试图拦住她的鬼差,停在姜淮身边。姜晚的手落在他肩头,轻微的使力,又松开。
鬼差有些为难,止步于圈定好的最极端接触线外。
解封还在进行中,姜淮口中默念着,眼里落下泪,心底有极大的冲动要拉住她,可脑子有个声音极力让他冷静,定住了他的身子,要他机械地按着计划走。
一声声兽啼嘶吼着,从黑暗深处传来,急不可耐想要挣脱牢笼。
耳边是仙官的倒计时播报,眼前的结界逐渐显形,碎裂。
洲岷的嘶吼声更加清晰了,每声嘶吼都令祸乱之力更加强劲,吼得鬼差们倒地打滚。
姜淮后移了好几步,被风浪吹歪了身子,手里的动作也未曾停下。
姜晚立着,带着瘴气的风吹动了裙摆。
在一片浑浊里,只有这一抹淡绿,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黄粉花儿。
在结界裂缝能容下人通过的瞬间,淡绿的身影闪入其中,没入黑暗。
姜淮口齿上下磕绊着,古法咒术很长,长得血腥满腔,糊住了他的嗓子眼,连姜晚的名字都喊不出来。
眼泪滚落,连视线都模糊了。
结界消退,没了阻碍的祸乱之力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
姜淮想要破开满是瘴气的怪风团往前,手臂刚扬起来就被风团剐了好几十道血淋淋的口子。
就在他要倒下前,前方出现一个光点,随后光点越来越大,成了一道强光,照亮了大地。
池子时和姜淮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光球在他们眼前爆裂,只一瞬间两眼失明,再能视物时眼前只有破坏的痕迹,满目疮痍。
没有洲岷溢出的祸乱之力,也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一切平定的这晚,鬼帝破天荒要给诸位仙官践行,开了那坛陈酿。
他倒满杯,高举着,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仰头灌了一口,酒香在口腔漫开,眼泪呛出来。
他有些哽咽,半仰着脑袋,只说:“这酒,真涩。”
这酒酿了千年久,他终于是喝上了。
那酿酒的人真是没福气。
没福气啊。
“胡说,明明是上品佳酿,哪里生涩了。”
仲奉仙君也摸着泪,吸了鼻子,敬在座诸君。众人一饮而尽,生涩惯入肠中,皆称此酒美哉。
池子时沉默着,坐在最远离殿中的门口,倒了半杯茶。
茶汤清亮,倒映着一个身影。怎么也看不见正脸的背影。
最后茶也喝不下,宴席也坐不住了。
池子时撑着膝盖起身,腰背处伤口的撕扯让脑子清醒了几分。
茶汤只是茶汤,哪有什么身影。
她和洲岷在光中消散,没有一丝一点的气息散落。
厚重的鼻音挤出嘲弄的笑。
再抬头往外走,就撞上了靠着石柱望月的姜淮。
他怀里抱着厚实的兔毛大氅,大氅的袖口绣了圈花纹,图案灵动。身上寒气湿重,是刚从洲岷结界底回来的。
没寻到人。
“有月亮了。”姜淮嘶哑地嗓子干巴着讲了这么一句。
姜晚从小就喜欢挨着这个柱子,托着下巴抬头看月亮。地府常年漫着灰黑的浊气,看不着几次月,更见不到圆月。
今日倒是个难得的皎洁圆月,玉盘一样。
“有月亮了。”池子时呢喃着,又重复了一遍姜淮说过的话,红了眼睛。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阎罗殿在他们身后,大门虚掩着,里头断断续续传来高亢的,调解气氛的玩笑话,可那些人提了十二分音调也掩盖不过声音里的悲伤。
洲岷结界震碎,阎罗连同原本用来镇压结界的法扇一起消失,鬼帝祭出鬼眼通天修补了九幽内大小结界。
洲岷的祸乱之力最多给三界来了急促而又短暂的地震。
只有鬼域,失去了镇压邪祟的法器,以及它们最崇拜的阎罗殿下。
白芋沉默着巡逻,经过殿前总不自觉转头看,低落地向姜淮和池子时问礼,又和黑玉提着灯往前巡查。
地府好安静。
整个九幽都出奇的安静。
从前也这样吗?好像是吧。
它们往前走,走过阴司,出了鬼门,站在奈河桥上。
桥岸两旁一夜间开了好多彼岸花,红得滴血,红得扎眼。
风吹过去,晃了晃,似乎在笑。
六个月后。
三月初三,鬼城重整后的第一个鬼节。
鬼域闯进来一个活人!
群鬼从四面八方朝鬼城大门涌去,口齿不清地咿呀着,欢庆着。
鬼差恐慌极了,白芋带着小队迅速赶往,池子时在它之前率先抵达。
白芋高级定制西装上身,气派的发型因为赶路有些散乱,嘴皮子不动,话却不带停顿的往外吐:“干什么吃的,干什么吃的。我前头是不是特地叮嘱过,鬼节,今明两天都是特大警报日,打起精神来。我一再说过,各个口子的负责人要把眼睛放亮了,绝不能放任何一个生魂进来。我刚上任,你们就给我捅这大篓子,真是巴不得我去下狱,故意给我使绊子呢?”
几个新来的鬼差怕的一个劲往黑玉身后躲,黑玉一下垮了脸,直接给新鬼差们吓倒了一片。
“算了,一会结束了找你们算账。还不快各回各位。你们几个按我之前培训时的部署迅速排查,别丢了阴司的老脸。”
“什么!老大都过去了?!干什么吃的,还惊动了老大。”
白芋一脚踢开哆嗦着汇报实况的鬼差,拔腿就往鬼群最密集的地方挤。
一身淡绿色长裙的小姑娘背身挺立,站在群鬼中心,一柄扇子在半空以她为圆心打着转,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不可靠近的屏障。
百鬼阴差扇……
池子时急匆匆的步子顿住。
周身护体的仙气被鬼群挤散,那些对生魂气息上头的鬼群推搡着,将他拱到了最外圈。
白芋是从另一边开了条道。
姜晚看着鬼城墙头晃动的招魂幡,魂幡无风鼓动,哗哗作响。
身后鬼差们纷纷跪地。
恭迎阎罗殿下,高声称赞殿下英武神威传遍鬼域境内。
由姜晚口述回忆,洲岷被引入了她倾注半身灵力铸造的新洞天里。
那里种满了彼岸花,血撒的,在那儿它会渐渐褪去戾气,回归本性。
那个梦里,她不只看到了洲岷的祸乱之力,也见到了洲岷族群温顺的前记。
主神让它复生,意味着他不想看到族群灭亡,正好,她也如此。
生命该璀璨如花,绵延不绝。
洲岷并未灭亡的消息由仲奉仙君传达,只为警示三界,不可复前路。
不可复前路!
-正文完-
正文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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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许我激动的碎碎念一下。
这是一场身体与精神的双重胜利。
此前无数次幻想过敲下这三个字的心情,此时此刻,还是难以言喻的高兴——高兴于我已经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生活,去感受自然,人与人的情感,和魂魄健全。
故事诞生于我对人能不能被拯救的迷茫,故事完结的现在我获得了答案以及新生。
阎罗给了我希望的光,坚守着的读者给了我坚持寻找答案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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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来,谢谢你们在。
第151章 番外
新上任的阎罗爷在搞革新,添置岗位,细放权限,还搞了套系统化办公来规范管理,阴间作息自由散漫惯了的鬼差们背地里叫苦不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