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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狗没有。它换了个方向,又继续趴下了,用爪子拍着手里的玩具。
颜湘松了一口气。
“这是哪儿?”颜湘问。
蒋荣生带着颜湘上了四楼,推开一扇玻璃门,说:“蒋家。”
颜湘还想说什么,结果蒋荣生指着浴室门口,淡淡道:“洗澡。给你半个小时。”
颜湘还想说什么,却住了嘴,很听话地去洗了澡,平时他洗澡其实只需要十分钟,今晚用了足足的半个小时。
洗澡的时候,浴室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可是颜湘甚至不敢回头,脱掉衣服,他就痛恨自己身上的各种痕迹。
平时这些心情藏得深,因为挖出来也没用。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如果一直想着不好的事情,每一分钟都会有种冲动想从楼上栽下去。
可是脱了衣服,不得不低头看见了,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疼痛就会一瞬间涌过来。
甚至还因为一直迟钝地压抑着,事后才想起来,觉得会更加辛苦。
颜湘突然很想打个电话给妈妈。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一个人在浴室里,慢慢地用手指搓洗着身上的红痕,脑子里还要估算着时间,踩着最后一秒钟,从浴室出去。
拐角是一件书房。
蒋荣生已经洗完了澡,穿着浴袍,身上氤氲着淡淡的热水蒸腾的气息,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幅无框眼镜,正在低头看文件。底下,宽大的浴袍也盖不住他的欲/望,胯间的气势比楼下的狮子还要令颜湘害怕。
听到颜湘进门,蒋荣生抬起眼皮,不疾不徐的低音:“洗完了?”
“嗯。”颜湘自觉地朝着蒋先生走过去,打算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可是,蒋荣生不动,笑了一下,指着墙壁:“跪那儿去。”
颜湘茫然了一瞬。
蒋荣生:“忘了?答应过的,回来接着跪,一小时。”
颜湘沉默了一瞬,还真忘记了,吃了两个驴肉火烧,吃到脑子去了,堵着,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去。”蒋荣生道。
颜湘于是就跪下了。跪的途中,楼下那只狗跑了上楼,慢慢地走近颜湘。
颜湘看着它那么大个,有些害怕,求饶地望向蒋荣生。
蒋先生在看文件,不理他。
幸好狗完全没有攻击他的意思,恁大的像一座小山似的背趴在地上,然后把叼着的毛绒小鱼干放在颜湘的膝盖上,然后用脑袋拱了拱颜湘的手,像是让颜湘摸摸它。
颜湘鼓起勇气,轻轻地揉揉狗狗的背,狗就立刻高兴起来,尾巴直摇。
“西蒙!”蒋荣生喝道。
一人一狗回头,蒋荣生已经放下了文件,很不满意地看着颜湘:“你在执行面壁思过的惩罚,不要跟狗玩。加时十分钟。”
说着,又望向狗,招招手:“西蒙,过来。”
西蒙又朝着蒋荣生跑过去,这次没有再带上自己的小鱼干玩具,也没有拱蒋荣生,而是很乖顺地趴在地毯上,眼睛一直看着颜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一个小时十分钟以后,颜湘终于能起来了。
西蒙以为能跟颜湘玩了,抖了抖毛,朝着他跑过去,结果被主人截胡——
蒋荣生收起文件,站了起来,把颜湘抱到主人的床上,低头闻他脖子的时候,眉间蹙了蹙,“你是不是用错浴液了?”
颜湘仰着,脖子和耳朵被灼热的气息拂过,感觉很痒,他艰难地想了想,“是黑色瓶子的吗?”
“笨,那个是洗头发的。”蒋荣生啄了啄颜湘的眉间痣,“但是挺香的。”
动作却毫不留情。
明明一个小时之前就已经。
然而他是蒋荣生,对一切都游刃有余,尽在掌握之中,即使是人类的本能欲/望也好。
事情要一件一件做,规矩要一条一条地立。等到颜湘执行完面壁以后,他才会处理浴袍下的反应。
颜湘只能咬牙忍受着,好不容易洗掉的痕迹又缠了上来。
……
至后半夜才停下来。颜湘以为终于能睡觉了,然而正打算闭上眼睛的时候,蒋荣生却把他踹下了床沿,拢起浴袍,口吻随意:
“你去东厢房睡。”
颜湘累得没什么力气睁开眼睛,被踹下床也不反抗,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朝着门外走。
迷蒙中,那只叫西蒙的狗还守在门外,看到颜湘出来了,用脑袋拱了拱他的小腿,然后走进蒋荣生的卧室,跳上床。
颜湘朝着房间里看,蒋先生已经盖好了被子,赤/裸着胳膊,搂着狗睡觉了。
颜湘伸手摸了摸右侧的肋骨,有些疼。刚刚蒋先生踹的时候应该没留力气,疼得他连叫也叫不出来。
等到后知后觉想喊疼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赶出了房间,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上。
四楼的走廊尽头有一扇窗,珐琅彩色宝石镶嵌而成。
当风从宝石的边缘掠过,也许也会沾上那华美,冷艳而无情的气息,缠绕在颜湘的指尖,让他觉得很冷。
这种时候就会很想哥哥。
还有些茫然地伤心。
搞不清楚是“永远不能再看见会动的哥哥”更令人伤心——
还是明明长得那么像,哥哥对他很好,蒋先生却对他很坏这件事,更令人难过。
第13章
颜湘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找什么东厢房了,身上好歹穿了一件珊瑚绒质的睡衣,不至于裸着身体。
他便在黑暗里裹紧了那张睡袍,拖着恹恹的双腿,慢慢地找个风没那么大的地方。
蒋宅那么大,总有角落能给他睡觉。
最后还是在四楼花厅门梁背后,有了一个三角形的角落。颜湘缩进去,像个受伤的小动物般,垂着脑袋,屈起双腿,很哀愁地睡去了。
越是入夜温度就越低,颜湘的膝盖冻得木麻。这便也就算了,他上次入院住了好几天就是因为半夜连续发烧。
吊了几天水才堪堪恢复了些。
只是这一折腾,至黎明前,周围的温度是一点都没有了,彻骨寒心;而身体却仿佛被按进火葬场里反复灼烧,五脏六腑俱是又痒又疼。
颜湘勉强睁开了眼睛,虚弱的余光里,花厅最上边的窗棂勾勒着华美的龙凤,木雕深深浅浅的纹理之间露出青色的黎明。
颜湘抬起手指,指甲上有一抹苍白的折射,这是他以为自己终于摸到了黎明的天空。
只是直勾勾地看了一会,他发现并不是,只是左手腕上那一串琉璃珠的折射而已,指甲盖那么大的,虚无缥缈的光。
后来颜湘的脑袋已经越来越痛,睁不开眼睛了。在最后,他才发现,那一点白光什么都不是,只是身体贫血的证明而已。
指甲盖本来就是苍白的,没有血色的。
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酸涩。颜湘的眼睛一闭,眼圈周围就变红,眼泪也来不及忍住,甚至没有划过脸颊,就这么直接一颗一颗地砸在了地毯上。
“我好冷啊。”颜湘小声说。
他的声音宛如一片薄薄的纸片投进了太平洋里,兀自沉浮着,没什么人会搭理他。
后来颜湘再次睡着了。
只是再次醒过来以后就是一天一夜以后。
在北城医院的病房。
颜湘没出院多久就又进来了,他本身长得好,脸庞白皙柔和,气质又有些安静到极致的孤僻,再加上住院了这么多天,医生护士对他都有印象。
只是被医生记住可不是什么好事,颜湘被医生骂得很惨。
“你自己什么身体你不知道?别仗着年轻不珍惜身体,发烧很伤的。”
颜湘低头听训,拢了拢医院的白棉被,保持沉默。
“还有你这膝盖怎么回事?不想要了是吧?前几天有个打了十年排球的运动员来我这看膝盖,他都没你伤得狠。不是我吓你,这样搞下去要上手术室的知道不?”
医生皱起眉:“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家里人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