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道, 皇后谬赞了,妹妹哪有此貌。便是二十年前初入宫闱,也不曾承得这般颜色。
淑妃看了眼叶照,顿了顿笑道,若论绝色二字,唯有妾身长姐倒是担得起来。
淑妃长姐,早逝的霍侯夫人。
倒确如淑妃说言。
只是即便淑妃所言不虚,在座的人还是提了一颗心。
毕竟,这是皇后芳诞,论起一个逝者多有不吉。
索性皇后未曾计较,心思重新回了叶照处,目光扫过她头上发簪,道,在王府中可住得惯,东西可都齐全?
叶照点头应是。
皇后颔首,却肃起了面容,看一眼萧晏,冷声道,孤瞧着,是齐全过头了。
母后
你别出声。皇后截断萧晏的话,抬手抚过叶照发髻的六枚对称发簪,六合簪非王妃位不得用。孤若所记不差,你尚且一个六品孺人,怎敢僭越至此!
叶照眉心一蹙,抬眼看向萧晏,今日这衣衫头面都是他置备的。虽说妆毕后,她扫过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但自己被梳的是何种髻发,配的何种发饰,她压根没有留意。左右不过看了下自己是否齐整。
难不成,他在这磋磨她。
不至于。
纵是他因前生事恨她,也不至于行这般龌龊又无聊的手段。
萧晏恼她、恨她、想占有她,都有可能是真的。但他也只许自个这么对她,断不容旁人插手。
妾身不识,开库之时便见得这头面好看,模样却也素简,不曾想过数量叶照边拔发簪,边跪下身去,妾身万死,请皇后降罪。
刹那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骤然发生的事怔住了。
有看戏的,有疑惑的,有期待想要趁机落井下石的总之,满堂皆静了下来,齐齐望向叶照。
母后,是儿臣的不是。萧晏拦住叶照拨簪的手,同她一道跪下,左右是儿臣库中的东西,儿臣爱重她,寻来衬她,且是母后喜爱的色泽。不想坏了规矩,若母后定要赐罪,儿臣领下便是。
听听这话,你父皇在,可要说你色令智昏了。赵皇后面色未变,只是言语间更冷硬几分,难道不是她以美色惑你?
自然不是。萧晏道,是儿臣真心欢喜她。
皇后凝神看他半晌,不曾言语。殿中静下,贤妃正欲起身开口,被皇后抬眼止住。
孤瞧着你非真心喜爱她。皇后捧了案上一盏茶水用过。
儿臣
你若喜欢人家,真心爱重人家,且将事情做齐全了,一套头面算是个什么意思。皇后的声音软嗔了几分,嫌弃地看着萧晏,你且把位份抬正了,白的让姑娘家遭人闲话!
也就是如今后宫和睦。皇后放下茶盏,扫过在场诸人,若放在早些年,非给你将人生吞活剥了不可。
母后!萧晏听出意思,低叹一声,扶着叶照一道起身,非儿臣不想,实乃父皇不允。
那是往昔母后不在。今朝母后在,六局二十四司的事,母后说了算。赵皇后向叶照招了招手,叶氏跪下听封。
叶照上前。
叶氏庆流令淑,望蔼高华。性禀柔闲,体含仁厚,今赐与秦王萧晏为妻,封秦王妃。皇后点了点卢掌事,传话宗正司,协同六局二十司,为秦王择良辰举行迎娶立妃的典仪。
殿中情形变了又变,殿中人惊了又惊。
便是连着萧晏自己,也不曾想到,皇后会直接发诏令允他立王妃。
他今日让叶照配六合簪,原只是想借此簪告诉皇后自己对她的在意,想让皇后进言,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意外和惊喜。
倒是皇后,凉凉白了他一眼,低斥道,日后有事便直接同母后说,少在母后面前动你那些歪歪绕绕的心眼子。
更别论你父皇那套九曲十八歪的路数,白的惹孤生气。
萧晏无不点头应是,堂下人亦无人多言,只起身道贺。
中宫十三年来不曾下过诏令,今日一出,便是为萧晏立妃。且不说中宫诏令本就可以不问御前直接下达,便是需要御前同意,想必此番皇帝也不会反对了。
十数年来,皇帝无一日不盼着赵皇后重回宫闱执掌凤印。这厢发中宫令,便是无声的回应,乃愿意回宫的意思。
如此,皇帝岂会拂皇后之意。
怎么,这是乐傻了吗?还不领旨谢恩。赵皇后看着面前尚且跪着的人,示意萧晏将其扶起。
然萧晏弯腰搀过,却被叶照推手拂去。
快谢恩啊,母后允了我们的婚事。萧晏催促道。
叶照看着他,却没有动作。
她觉得愈发摸不透萧晏的心思,他怎么会想到要真的娶她的,明明前些日子里两人已经达成了意识。
如何又言而无信了?
萧晏见叶照僵着,便知她心中不愿,面色不由冷下两分。
还望皇后娘娘收回成命,妾身受之不起。叶照转身,正色道。
怎么说?
妾身出身微贱,不堪
英雄不问出处。赵皇后道,三十年河东与河西,贵贱易转,谁人也料不到明朝是日出先来,还是意外先至。
娘娘所言在理。但叶照深吸了口气,想说抛开出身不论,她只是不愿意做他的王妃而已。
她不想做他的妻子,仅此而已。
很快,她就要走的。
但是,理智压住了她的话语。
她想到依旧被霍靖控在手中的阿姐。
霍靖定是非常愿意看到她成为秦王妃的,因为这样她在秦王府中便拥有了更大的权势,也意味着彻底得了萧晏信任,可以为他获得更多的情报。
故而,此番推拒,必然惹恼霍靖。
她不能主观退掉这门亲事。
思至此处,她眼角攒出一点笑意,躬身拜首,妾身谢娘娘恩典。
合宫散去,待回到千象殿,秦王娶妻,六品孺人一跃成为二品王妃的消息,已经传遍骊山行宫。
从路上到殿中,皆是恭贺声。
萧晏眉眼皆是笑,直拉着叶照入了寝殿。
然内堂两扇门一合上,萧晏便换了容色,只将叶照一把推在才合起的门上,倾身上前,将人圈在方寸之地。
你不愿意,你一点也不愿意。到底是为什么?他喘着气,双眼猩红。
倒是叶照,有些莫名。
虽然这一路回来,他箍在她腕间狠命紧握的手,告诉着她,他的不快。然当他这般问起为何不愿意时,叶照尤觉疑惑。
遂道,殿下不是知我不愿的吗?杀荀茂的当晚,妾身便明白清楚地同您说了,妾身无颜同您在一起。见到您,便是想起前生事,万分感愧。
然本王也说了,本王不念前生,只想今朝。
妾身记得的。叶照见他愈发气恼,遂自己控制着情绪,尽量平静道,殿下亦说,留下妾身,就是为了搓揉妾,让妾无颜以对。
我
殿下!叶照头一回拦下他的话,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们这样好没意思的,今日妾身便与您讲话说开了吧。
殿下如今身子康健,前程似锦,无需将大好时光浪费在妾的身上。您因前生事恼怒妾身,妾身不敢有怨言,本就是妾该受的。但是此间恩怨,妾身认为已经同您两清了。
他喂她一盏化功粉欲废她武功,虽然后来不曾饮下,但一口以喂之。而这些日子,她的功法日渐消散,不久前的月夜,苏合同他私下论过,言他研制了些法子,可以让她尝试,或许有聚功的效果。
但是萧晏拒绝了。
叶照听得,便知他始终想如同一只金丝雀养着她。
至此,便也觉得可以同前世那一命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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